土方十四郎开着那辆破大奔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没能赶上饭点。
他家老宅说宅有点言过其实了,也就是一间被扩建了的大公寓。住的很朴素,但很有阶卝级感。他爷爷退休后全卝家都住进了干休所,土方十四郎在那长大的,周围住着的邻居也全都是些享清福的退了休的老干卝部。
他把大奔停在小区专门的停车区,干休所的公寓楼也就那点大,相挨着的两栋七层楼,邻里街坊彼此都认识。
天都黑了,路上的照明灯幽幽的,土方十四郎紧了紧大衣。他但凡想回家,都摸卝着黑来,就怕冷不防碰见哪个邻居拉着他话家常,话到最后肯定是要给他介绍姑娘。
他低头快走,爬的是楼梯。他爷爷那会儿分到的是两套卝紧挨着的公寓,后来干脆打通,两间公寓并在一起,因此面积特别可观。他小时候骑着儿童脚踏车直接就能在客厅和房间之间进进出出的撒欢。
到了家门口,防盗门和里门都紧闭着,他按了门铃,等一阵没人开,再按,还是没人。
不能啊,他爸上下班可都准时准点,这都快八点了,一个糟老头卝子能去哪浪?
土方十四郎没耐性,挨着门板,不敢太大声,做贼似的喊,“老头,老头,在家没有?”
他像对接头暗号,来来回卝回叫了三遍。气死了,难得回趟家,他老卝子不理他。动手撒气的推了推防盗门,稍稍高了点嗓子,道,“没在家我就走了啊。”
也不拖泥带水,说完转身就走。果然,没走几步,门就开了,他家老头耷卝拉着八字眉,横着张脸,喊,“回来!小样!”
土方十四郎把下巴一扬,轻哼一声,转身大步流星的直接擦着松平片栗虎就进了家门。一进去,脱了大衣随便往玄关处的衣架子上挂,直奔厨房。
他肚子饿,被撩卝拨之后想七想八很费体力的。松平片栗虎不下厨,他们家一向吃的是保姆煮的饭。这个时间保姆已经回家了。
他开了厨房的冰箱,今天吃的简单,是蛋炒饭,还有小半碗封了保鲜膜。他伸手取出来,自己搁微波炉里热了,又从冰箱拿了最爱的蛋黄酱,大手笔的将那半碗炒饭填平一整碗。
松平片栗虎跟进去,垂眼看着那碗黄糊糊的饭,抖了抖八字眉。他真不太喜欢他儿子的这个嗜好。
真真的,这小子不管吃什么都要挤点蛋黄酱上去。小时候一度十分狂卝热的收集蛋黄酱瓶子。他爷爷也跟着瞎闹腾,宠孙卝子宠得他这个当爸的都他卝妈有心理Yin影了。家里到处都是蛋黄酱造型的摆件、木雕、铜雕、石雕、布娃娃、墙贴......后来他爷爷还专门让人给定做了个1.5米高的蛋黄酱抱枕。书包,床卝上四件套也全印着蛋黄酱图案。
最闹心的一次,蛋黄酱生产商印了一批胸前是一瓶蛋黄酱图案且怂得一比的广告T恤衫,还自以为体贴的弄了亲子装,买一箱赠一套。他那作为忠粉的儿子一定要穿,还高高兴兴的,一穿上就不脱了。他爷爷也跟着穿,爷孙俩在那欢欢喜喜的拍了照留念。小孩子羞耻心就屁点大,后来好些天小土方就穿着这件广告衫去上学。那时上的全日制小学,每天都要穿校服,他又不肯脱只得把校服套外面。大热的天,严严实实的穿两件,回来直接就中暑了。迷迷糊糊的还死活揪着衣角不让脱,比牛还倔。
那阵子,小土方满满被幸福着,松平片栗虎相反的,被磨难了。
有他爷爷在,当爸的不好说,明面上照旧父慈子孝,背地里就扯着他儿子的领子威卝逼利诱,“戒了,再胡闹就把你那些蛋黄酱宝贝都扔掉!儿子,你这些爱好是小姑娘家的玩意,爸爸给你买坦卝克模型,买变形金刚。咱别尽整这些娘们的东西,男子汉就要有男子汉的嗜好,知道不知道?”
结果他儿子对着他横眉怒目,咬着的小卝嘴吧唧一下松开,嚎着嗓子叫,“酸酸甜甜就是我!我做我自己!”
小样,有恃无恐的跟他杠上了,还上升到原则问题。可只要有他爷爷在,这混世魔王就一天不得降。
直到他爷爷去世,松平片栗虎才开始重整家里的风气。再后来土方国小三年级的时候,有同学来家里玩,看见那死活不让整顿的蛋黄酱主题房间后,很无情的嘲笑了他一番。
小土方很受伤,一酸一怒之下,表示再也不爱蛋黄酱了。松平很欣慰,以为他儿子开了窍,可没几天那小子照旧睡觉搂着蛋黄酱抱枕亲卝亲卝热卝热,继续酸酸甜甜就是我。
不过,这份爱意好歹收敛了点。
到现在,家里的装饰品在土方十四郎16岁前全部清干净了。只是那个1.5米高的蛋黄酱抱枕因为是他爷爷给他定做的,脏了旧了也舍不得扔,一直就搁他房间大衣柜里。长大了,知道抱着个布娃娃蛋黄酱瓶睡觉羞人,克制着,断然的戒了。
只是,那嗜蛋黄酱的狂卝热劲没能跟着一起戒掉。
“也不知道在冰箱里搁多久了,不怕吃了拉肚子。”松平片栗虎绕过厨房吃饭的桌子,往土方十四郎对面一坐,粗着个嗓子,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