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手的那天下着暴雨,靠近海岸的城市本就多雨。余清河戴着口罩和帽子,挡住了自己的整张脸——他要在最后的一刻拉下口罩,向那些出言不逊的人说,别招惹不该惹的人,否则你会死得很惨的。
那天恰好是学校组织的春游,那时距离接受到歧视、谩骂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大约四个月,他也快要回韩国。
可事后打电话时余祺对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寻找恰当的时机,不仅要让他们吃尽苦头,还要让他们有苦说不出,让旁人以为你才是受害人。清河,没有打在他的身上他永远不知道你有多痛……该动手就动手,不要忍气吞声,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余祺说得很对,余清河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在这个学校学会的,不仅是报复,还有一些规则。
忍气吞声永远不会成为他的作风,不锋芒毕露就总有自以为是的人会跑到你的地盘作威作福。恰当的蛰伏自然需要,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无原则地退让。
他在这个学校看到的,是众生百态。以往接触的人不过个体,虽说人心难测让他做事添了几分谨慎,但也不过冰山一角。
要学会冷漠,要学会知世故而不世故。
别人欺压到头上来了,凭什么还让着他。就算让老师做主,也无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句对不起和强迫性的接受。这就是潜藏的规则。
触及他底线的坏话唤醒了他心底最恶劣的想法,对田柾国的嫉妒抵触他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秒钟就无所顾忌地决定发泄在他们身上。
谁让他们倒霉呢,余清河心想。
他站在高地看着几个人一起滚到坡下,狼狈的样子让他忍不住轻笑。余清河抬脚踹了一块小小的土块下去,被雨水打shi过的土块柔软易碎,在碰到为首人物的头时黏住不动,狼狈又丑陋。
余清河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却有些笑不出来了,但是……可不能放任他们作威作福了。反正都快走了,清净两个月也没错,余清河安慰自己道。
为首的人骂了一句脏话,和周遭的几个人一起四处观望着。余清河站在大树后,哼起小曲儿,手揣在黑色卫衣的兜里,雨水从树叶的缝隙大滴大滴地掉落,顺着脖颈贴着皮肤划进单薄的衣服里——不觉凉意。
克制下内心蠢蠢欲动的善良和愧疚之后余清河只觉得这个过程里有源源不断的快感冲击着脆弱的心脏,他忍不住抬手擦掉脖子上大滴的雨水。
他的脚踩在一块略大的尖锐石头上,腿前后移动连带着石头也前后滚动。余清河居高临下地看着全身都狼狈地裹上泥土的几人,冷淡的、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目光带着无法忽视的讥讽。
心慈手软什么呢,难道因为他们一时露出了狼狈的软弱形象就觉得他们也很可怜,不忍心下手了?余清河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白皙的手心一下起了红印。
他垂下眼眸,在腿再次带着石头移向后方时卸了力,石头滚远,停在一棵大树前。余清河有了另一个想法,抬腿把所有堆起的土块踹了下去,然后转身径直离开,在离开深处树林时细心地把鞋上的泥巴擦了个半干净,留了一些泥黏在鞋上。他摘掉帽子,仰起头任由雨水划进眼睛。
进这片树林的人不少,余清河无比自然地和春游同伴说那几个人滚到了坡底下,自己没力气拉不上来。
那几个人衣服上甚至裸露的皮肤上都是烂泥,隐隐散发着恶臭。余清河低着头,明面上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却站在人群最后面,拉下口罩,对那群狼狈不已露出了一个充满以往恶作剧得逞意味的恶劣笑容。
当他们开始说余清河动手时,余清河收敛笑容,冷下声色,用英语回应:“证据呢,你们简直是诬陷,平时就针对我,现在还要怎样,要在这个坡上弄死我吗?”
余清河男生女相,在外人眼里是个十足的美人,他善于运用自己外貌的优势。先前就让雨水划进眼睛,难受得他眼眶一片通红,硬逼着自己蓄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生理盐水。
余清河现在咬牙的模样很容易令人产生偏心。
和他关系极好的Vic开口帮腔:“嘿,如果不是他来叫我们去拉你们几个人起来,你们还在泥巴地里呆着。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
那几个人最后还是有苦说不出,憋屈了整个行程。余清河低着头看不出真实的情绪,Vic按住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还有两个月,他就要离开。对于他的自作曲他却忽然有了头绪。
在这所学校学会的很多,除开这些肮脏的规则,还有他所热爱的音乐和舞蹈。现在他可以骄傲地说他和郑号锡的舞蹈各有千秋,也可以格外骄傲地说——他在美国这个Hip-Hop的圣地感受到了它的灵魂。
余清河不知道别人信仰的Hip-HopJing神是怎样的,在他的眼里,Hip-Hop是自由平等、反抗不公的。
没有接触以前,余清河的生活虽有波折但是说到底是平静安和的,有舅舅保护,有财阀罗家给他撑腰——千篇一律,没有新意,只要按着已经做好了的人生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