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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殊已经很累，很疲倦，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呆滞，怔了一会儿，才梦呓一般答道:“……对，我在找林知若，你们找到她了吗？”

    这一幕让孟泽开始后悔告诉他林知若的消息。

    晋殊扭头看了看对面残败的山体，无意识地逆着逃命的人流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孟泽:“你说的是林知若吗？”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橘色的夕阳光线浸染大地时，这场连绵不休的雨总算是下够了。

    孟泽眉心紧锁，还是颇为踌躇的样子。

    那两个官兵冲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了他，扯起嗓子喊道:“这谁家孩子？也不看好了，到处乱跑！”

    以泥沼中凸起的各种杂物为落脚点，晋殊漫无目的地在乱石泥流中跳来跳去，喊林知若的名字。

    黎峰面带愧色，摇了摇头。

    这二人面面相觑时，晋殊已经下到了山脚。

    正喊着，忽然觉得怀里的手臂泥鳅般扭了一下，滑脱了出去。

    刚刚崩塌过的山体隐隐又有动静，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怪物在地下蠢蠢欲动，随时要破土而出。

    夜风冰凉，吹在他湿漉漉的身体上，却并没有很冷。

    他感觉不到饿，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力气了，必须要吃东西。

    孟泽站在一旁望着他，眉头紧皱。

    何夫人早已哭得昏死过去，烟雨楼众侍卫满身泥浆，跪在雨里，林全忠焦躁地踱来踱去，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显然众侍卫已尝试过进山寻人，但全都深陷泥沼，无功而返。

    晋殊与他相识日久，见他居然吞吞吐吐的，有些奇怪，问:“怎么啦，你有话跟我说？”

    狂风暴雨中，晋殊的身影实在太过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乱流卷走。

    晋殊翻身下马，站到临时搭建的草棚下避雨，笑嘻嘻地对他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山崩呢，好好玩哦。”

    “……”

    他意识到自己完全没力气了，于是调转方向，小心翼翼地沿路返回。

    泥土吸饱雨水化成了漫山的沼泽，船派不上用场，普通官兵进来再多，也只能一起陷在里面。

    晋殊茫然地点了点头，却不愿意离开，原地打了几个转，继续朝山下走去。

    只有极高的轻功，才能在其中穿行。

    晋殊已经找了一整天，终于在一次跃起时，没能跳到石头上，而是噗通掉进了泥浆里。

    他刚才居高临下地看到在谷底寻人的晋殊。

    但是万一知若没

    晋殊置若罔闻，径直越过路障，继续往山下去。

    那老者道:“孩子，赶紧走吧，山神爷还没消气，待会儿保不准连这儿也塌了！”

    或者说，一个人被压在这样规模的泥石流下，还有搜寻的必要吗？

    有两个官兵看到了他，挥着手臂大声赶他走，叫他去安全的地方。

    晋殊点点头，哦了一声，又扭头去看已被淹没的山道。

    晋殊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点了点头，便绕开他，向孟泽走去，问他要吃的。

    “找得到的，”他心里一点都不慌，莫名地镇定，“那肯定不是最后一面。”

    灾民们都已经送去安顿，但那片高地上却多了另一批人——宁国府的人到了。

    轰隆隆的雨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晋殊不停地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以免视线被干扰。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山崩。

    晋殊摇摇晃晃地从旁经过，烟雨楼中人大都认得猫妖，这时眼见连他都是浑身泥浆，空手出来，不少人脸上都现出了绝望神色。

    晋殊也进到了极深处，没有了雨势的干扰，他总算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两人都伸手去捞，但扭头一看，周围哪还有人？

。

    孟泽隔着雨幕望他，忽然如同下定决心一般，抬手指向山下混沌一片的泥沼，说了五个字:“知若在里面。”

    幸好这片泥浆并不深，只到他胸口。晋殊在里面愣了好一会儿，才淌着泥水爬了上来。

    山体余震频频，林知若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实在不该再让晋殊去冒险。

    孟泽没有看他，目光望着别处，应了句:“是。”

    他觉得自己还算镇定，就是脑袋有点晕，直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拉住了他的胳膊，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官兵所设的路障边缘。

    一脚踩上软烂的泥泞，晋殊举目四望，一时非常茫然。

    晋殊固然轻功高绝，但凭他一个人，茫茫山野中，怎么能找到一个不知被埋在哪里的人呢？

    侍卫长黎峰迎了上去，向晋殊拱手问道:“晋右使，你……是来救我家小姐的吗？”

    晋殊站在山脚下仰望残败的高峰，像一只挑战巨兽的蚂蚁。

    孟泽给了他一壶水和一包干粮，晋殊就坐在棚下，用手把干粮搓碎，硬往嘴里塞，然后灌一大口水，木然地用手掌堵着口，强迫自己咀嚼，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