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才知,我那么凑巧地,为舒虞联系到了曾经就负责他的医生。
于是与职业道德无关,对方认识舒虞与他的家人长至十多年,与我不过一面。我在那位医生的心目中,与窃宝的强盗等同。
舒虞的手机反复在响。我们都知道是谁。
小天鹅还在我的膝盖上像孩子似的因为营养的问题耍赖,另一边又自然而然地行使他被爱的特权,电话接通后,不等他母亲歇斯底里,舒虞率先敲定。
“明天我们会回家。”
电话被他挂了。
我摸摸他的小皇冠与羽毛,只能把叹息藏在心里。不为即将正式面对的舒虞的家人,而是近日来舒虞在性情上这点微小却不容忽视的改变。
他无畏惧,仰高头颅一往无前。仿佛不怕跌倒,也从来没想后果。他那样轻松,没有行囊,让我做了瞻前顾后的那个,挑着一担子的担心追着他跑。那天回来后,我想了很久,想到放弃。我爱这只天鹅,爱意的初衷不该被改变,我不是也不能把他变为我的同类。我爱的是这只小天鹅,注定了追逐的是我。
我问:“小虞父母,还有你弟,他们有什么喜好。”
小天鹅也许还在想怎么骗过我不吃那些他不想吃的营养品,对我的话答得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真意:“不用,也不会在那里吃饭。”
我笑着摇头。小天鹅有时候对人情世故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傲慢到极致,又成了另一种天真和傻气。我会善意地笑话他,但仔细想想,又变成了我爱他。
“那也要准备。”
舒虞乜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虚伪的礼节。
第二天,我们带着我的这些虚伪过去。小天鹅只用顾着他的肚子,而我两手拿满。舒虞摁别墅门铃,门开了,是舒琅亲自。
他不笑了,Yin沉沉地先看舒虞而后是我,随后侧过身,让我看到这栋屋子里刻意为我准备的冷淡。没有佣人,大家一起坐在客厅里喝没滋味的茶。有人觉得太烫,有人觉得太凉。舒虞那杯他捧在手里暖手,初春寒时他终于有了照顾自己的自觉,我谢天谢地。
舒虞母亲认出了我。这位有过短暂一面的女性,比上一次远要狼狈。她本可以贤淑温柔,是不知疾苦的富家太太,三十岁、四十岁,都还可以是二十岁。但我带走了舒虞,如今在我面前的就是发了疯的母亲。
舒太太不客气地指着我,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在此之前我甚至还未开口介绍自己。
“是你,是你,原来是你!”
她这一次再也不怕我,当然,在这个家里她本就是主人。
“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的……”她喃喃着,然后破口大骂我无耻,说我拐骗了舒虞,“因为小虞不是女孩子,你就毫无顾忌是不是!你怎么能骗他!还让他……怀孕!”
她笃定我的爱情是骗局,而舒虞是单纯好骗被我拉上床受难,我的爱情是罪,和我有关的胎儿也是恶魔。而舒虞呢,他还只是应该被庇护的孩子。如果不是我拐骗他,舒虞还可以在这个家里做长长久久的孩子。
我赞同舒太太说的一切,我的爱情有罪,而我本人无耻,我心怀罪过,但又可以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没错。好像因为这样想,对方骂我的话变得不痛不痒,我还有心思把礼物整齐地放下,聆听她的咒骂,甚至我很幼稚的心愿,她最好在言语的狂轰乱炸里消耗掉恶毒,那我随便她骂。
但要舒虞和我分开,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会像最恐怖恶心的寄生一样,让我和我的爱情长在舒虞身上,舒虞一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
一辈子。
舒太太把这些礼物从茶几上扫开,茶杯随之一起,烫伤了她的手。原来她的那一杯,是烫的心事,喝不下口。
那么舒虞父亲的那杯茶就是凉的。临时放了阿姨的假,他便让舒琅去找药箱,波澜不惊的中年男人拍了拍妻子的胳膊,便是安抚了。他向我举茶示意,实际上并不在意我,就已低头抿茶润口。
“抱歉,楼先生。你知道有时候母亲总是有那么多的担忧。”
我笑了笑。
对方这时才看我,他也笑了,但我们大概笑容都没抵眼底。
“其实我和楼先生应该见过几面,只不过没有深切交流。耳闻的多是年轻有为眼光毒辣的赞扬,但没想到第一次坐下来谈谈是因为阿虞。”
我反问:“因为小虞,有什么不妥当。”
我把这当成一种荣幸,惹来小天鹅笑了,但他父亲却不像舒虞那样心情好。
“那我把话敞明白了说。楼先生对阿虞是什么心态,现在知道阿虞怀了孩子是什么心态,你的父母知道阿虞乃至孩子的存在吗。你要怎么介绍,你的同性爱人?但是像女人一样会生孩子?那么你父母到底要把阿虞看成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楼先生毒辣的眼光,不应该用在舒虞身上。我作为父亲,并不需要你这样抬爱阿虞。”
温凉的茶与滚热的茶本质都是一样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