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么多真相。”
张春龄双手被反剪在背,身上依旧着早上上朝的朝服,脸上神色自若,好像只是日常碰面的一次闲谈。
“既有当日,便知今朝。”
骆闻舟看张春龄依旧挺直的脊背被压着渐行渐远,一时亦不知道说什么。
费渡行事十分迅速,好像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什么事都好,对他而言都只是时间问题。
“你不问问,张家的事我参与多少?”费渡突然开口,好像只是平板的一句与己无关的问话,然而内容却尖锐又犀利,“我以为你会比较好奇。”
“嫌犯我见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你这么主动招供的,实在少见。”骆闻舟对这个人迫切想要被调查似的问话油盐不进地压了回去,仿佛按住了一只好端端突然扭起来作妖的猫。“庆功宴再去费府请你来参加。这事离完全料理完还早,急也急不来。”
“说不定我这是看骆队英明神武,心里一时情难自禁,折服在你断案如神的风姿之……”费渡的话还没说完,骆闻舟好像早知道这人往后得越来越没个收敛似的胡说八道一通,伸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脑门揉了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费渡好像忽然也不跟他见外了一般——不仅不见外,甚至有点让他吃不准是个什么意思。
费渡自然知道他喜欢男子,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藏着捂着的秘密。骆闻舟对外界风言风语并不太在意,到底这都是自己之事,外人同意与否,与他何干。不过即使费渡和骆闻舟意见不同,一直以来也没因此说过什么,好像默认了什么人的取向都只是个人自由。况且他本身也荤素不忌,男女不限,对这方面反而没有随大流似的讲究。骆闻舟当时难得地觉得这好像也算不上是个什么坏事,起码不用束手束脚——
然而事实证明,一个取向为男的男人在另一个取向为人类的男人面前,但凡不再相看两厌,束手束脚得更厉害了。
“有意思吗?”
骆闻舟的目光映衬着一旁摇曳的烛火,好像蓦然窜起了两簇火苗,明亮却不太灼人。“张春龄的事交给我们调查,该查出来的,一个都跑不掉。如果毫无关系,也不能平白诬陷好人。这件事我会一起跟着去查。”
好像已经说完的一句话,却无端让费渡听出了潜藏的信息。
——如果张春龄所犯的事和你无关,我去看着,也不会让他人凭空污蔑你。
费渡的目光迎上他的,骆闻舟落在Yin影里的半张脸和被烛光映照的另外半张又像是把他整个人硬生生分成了两半。轮廓分明的一张脸好像天生带着正气凛然四个大字,不知道应该归功于他平日的工作缘故,还是这个人确实本来就如此。
有这么一瞬间他很想把烛火吹灭,把骆闻舟整个人拖入黑暗的Yin影当中,问问这个光风霁月的人,如果事到最后才知他确实有参与其中,到底是抓还是不抓,是不是也可以凭着这些年的交情,凭着这点并肩过的时光,又或者是凭着一点似有似无的……别的什么,放任自己活在Yin影里。
又或者可以试试和他一起沉沦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活法里。
但终究也只是一个一瞬即逝的念头。
这个人不应该在黑暗里,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