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道:“再次恭喜倌人,欢娘钦定了‘石美人′的称号,您要入主‘问芳楼′名菊榜啦!”
阿丑闻言一惊,茫然地将目光挪回夕尘身上,见他神色不变,暗想:他大约尚不知小厮说的是什么吧?再去看小厮,这人嘴里叨着恭喜,唇角却分明牵起一抹嘲讽的笑。
为什么是“名菊榜”?阿丑心中一痛。本来看小厮有几分热情笑脸,还以为……
阁里生意不小,青州道相比京城江陵等地算得上是地广人稀,秋霜阁占地便也宽阔,阁楼屋院成片。
那“问芳楼”正是秋霜阁前院最显眼的楼,所有客人进来若走正门,过了门楼花厅,都喜登上“问芳楼”观群芳众榜,榜上皆是挂了名的当红ji娘与倌人。
“春华”、“秋香”两榜分别排的是ji娘、倌人里的娇儿,“品艳”、“名菊”两榜列出的则都是贱“xue”,玩得疯的恩客最喜欢点后面这两榜。
前二者尚得几分温柔爱怜;后二者,客人越是“爱怜”,只怕就越是凄惨。
小厮毫无顾忌对上阿丑哀戚含怒的视线,眼里也噙着未及收回的轻视。之所以欢喜热情,纯粹是因欢娘心头正悦,要额外打赏来报信的人,他侥幸争到了差事自然喜得满面红光,与“沁露倌人”——呵,往后也就是名菊榜上“石美人”了——哪有什么关系。
他扬了扬手中卷轴,又道:“这幅墨宝将来也要悬在‘问芳楼′你的牌匾下,以示恩客垂爱!这可是阁里少数倌人才有的体面!”
“只待关四爷明日来阁中做客,由他这位远近闻名的豪客先验过你这位‘石美人′,为你扬名,便要正式挂牌!”
“为了好生伺候关四爷,欢娘特意放你一日的假。今晚上沁露倌人不必接客了。”
一连几句话交代了事由和安排,可话中间的逻辑,若细细品味实在骇人。
那位关四爷究竟何等样人,欢娘推“石美人”竟还放消息给这人,请他“先验一验”,为了准备接待,还特意施舍了一日休息!
只怕是不休息便撑不过去吧。
阿丑听闻此语,已不由得惊叫出声:“啊!不是说关四爷要来交代阁里替他调教个人么,怎么还有沁露的事?”
小厮白他一眼,面露不屑,“关四爷贵人事忙,怎么可能专程只来交接个新宠?自然还要寻些快活才值当!”
阿丑呐呐不说话了,只是想着关四爷的恐怖,一时止不住的担心。
“他走了。”小厮已经出门,夕尘唤回出神的阿丑,“你在担心什么?”
阿丑听到他完全平稳淡然的声音,直愣愣站在床边,无奈苦笑:“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担心?你知道名菊榜是什么东西么?你知道关四爷的恐怖手段么?你知道你身体里那块布——”
话音到这突然戛然而止,越来越激动的人被掐了嗓子似的顿住。
“布怎么了?”夕尘听而不闻般略过他前面那发泄似的几问,捉住最后这句重点。
他向来理智惯了,再激烈的情绪也去得极快,此刻,先前的少许愤怒早已平息。
名菊榜是什么,《规书》上写了;关四爷的手段如何恐怖,明晚就要亲身见识,提前吓得自己心惊胆战有何意义?
唯独体内这块布……加快愈伤、收紧谷道,功用非比寻常;平时虫蚁钻噬般的感受与被进入时疯狂的活跃又太诡异。
这种药和法子绝对不一般,夕尘忍了它一整天却仍未知悉其根底。
小小一间欢阁,手段竟如此厉害,这不像普通凡夫能接触到的东西。现在想想已受过的秋霜阁里其他药物,繁杂细致程度也颇为出格……
阿丑却低了头,不肯再说药布的事,半晌,小声道:“我先前错了,你并不……并不像我故人……”
“谁?”
夕尘也不纠缠,任他转了话题。声音淡淡,比起心有好奇,倒更像是不经意的寒暄。
“我故人……她叫荷仙,十几年前原是这里最美的姑娘,现在……我也不知她在何处……”
“你爱她。”
夕尘不是没有见识过爱侣情投意合的情态,阿丑神色语气虽压抑,隐藏的却也不算好。
阿丑哑然,张了张嘴,终于认道:“……是。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荷仙生得纤长皎洁,很美,也很冷,有一种经霜欺雨打而不断的柔韧。
旁人总以为她的花名指的是池塘里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皆道她是本官家小姐,沦落风尘仍有几分白莲似的清高。
荷仙却告诉过阿丑,她爱的是木荷,一株树。
那树远在她南方的故乡,高大,耐火,有毒却能攻外疮,是一种很有用的植物,只是花开得小小的,比水芙蓉不起眼太多。
后来,清冷坚韧的ji女爱上彼时尚且年轻、端正善良的小厮。
再后来,荷仙怀了孩子,因是无法赎身的罪奴籍,他们便偷偷计划着逃跑,却被阁里管事发现,被迫分离。
“……她是个冷性子,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