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冼还穿着早上的那身官服,两侧的腰间分别挂着一长一短两把弯刀。他默然起了身,端过了桌上摆放的长明灯走到墙边。墓室四壁都雕刻着繁杂的铭文,他摸着墙壁上花纹,回过头问道:“出了义庄,你可真是一直往北走?”
宁桓点了点头:“山南为阳,山北为Yin,我确实是一直朝着北走的。”
“这里距我们分别的义庄往南不过只有半里地。”肃冼沉默了须臾,皱眉道,“这里的风水不该碰上鬼打墙。”
宁桓一愣,兜兜转转了一整日,敢情他是在义庄周围不停绕。宁桓苦着脸哀叹道:“这么会这样!”
“既来之则安之。”肃冼掏出了一枚袖刀,递给了宁桓:“拿着防身,走。”
“去哪儿?”
“后室。”
所谓墓葬后室,就是专门放置墓主人尸体的椁室。
宁桓磨磨蹭蹭地起了身,肃冼将手中的长明灯放回了桌上。烛影摇晃,照亮了方才被黑暗吞噬的另一边。宁桓这才发现,原来厅堂正中央的剩下的四张椅子还坐着人。
“这里怎……怎么还有人?”宁桓惊得连着后退了几步,带着身后的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肃冼还在沉思,被宁桓的动静打断了思路,他皱着眉抬起了头,只见他轻轻一拂袖,那些椅子上的“人”便开始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最后仅剩下手掌般的大小。这些纸人看得出四肢躯干,眉眼处用笔墨粗略的画上了几笔代替五官,看上去更像是孩童的涂鸦。
肃冼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垂眸看着宁桓。宁桓被自己的一惊一咋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了一声:“方……方才那个扎纸小童说有个客人退房了,是不是你弄的。”
“你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早就盯上你了,我要是不救你,你现在已经死了。”肃冼不可置否地哼声道。
二人离开了方才的那个厅堂,四周彻底陷入了黑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肃冼带来的火折子光线照不亮五步之外,宁桓紧紧拽着肃冼的衣角,哆哆嗦嗦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不留神把人给弄丢了。
肃冼回过头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宁桓,目光最后落在宁桓拽着他衣角的手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坏笑,道:“宁桓,我同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像你这样的书生寒窗苦读终于考取了功名,皇上惜才还给他赐了婚。于是此人为了娶公主为妻,抛弃了家中的糟糠妻子。他的妻子闻言一怒之下上吊自杀。头七这一夜,这个李生正要睡觉,就见窗外白衣一闪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他循着声走出了门,就见一个长发吊死鬼吊在他门前的房梁上,眼像铜铃,口似血盆,伸出的血红舌头有一尺那么长,口中还幽幽地唤着‘李郎,我来找你了’。”
说完了故事,肃冼并没有等到自己料想当中的尖叫,他疑惑的转过了身,“你不害怕吗?”当年自己的小师弟在墓场听完这个故事,可是当场吓了尿了裤子。
宁桓眨巴了一下眼,顿时义愤填膺道:“这种负心汉难道不该死吗?”
肃冼撇了撇嘴,行吧,你说的有道理。
比起来时纸扎小童七弯八拐引的路,通往后室的墓道显然更加笔直好走。肃冼将手中的火折朝着身侧的岩壁靠去,墙上Jing致的壁画在微弱的火光中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 宁桓好奇地往前凑了凑。
肃冼:“一个叙事壁画。”画中的颜色非常鲜艳,用了大量的鲜红以及明黄,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妖冶:“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家。”他指着其中的一幅壁画说道:“这个市井繁华的街市像是汴京,画中这个头戴凤冠身坐鸾车的女子大概是这宋墓的主人。”
肃冼皱了皱眉:“奇怪,若这里真葬的是前朝的王公贵族,命格又怎会变成了这样。”
“葬的是喜子娘娘吗?方才我来的时候,那个纸人小童问我是不是来参拜喜子娘娘的吗?”
肃冼冷哼了一声:“一只成了Jing的人面蛛在这里装神弄鬼罢了。”他垂眸看着宁桓,勾起半边嘴角,“若是我没有来,你可就成了这喜子娘娘的贡品了。”宁桓吓得缩了缩肩膀,于是肃冼心满意足得回过了头。
胆小鬼还是胆小鬼罢了。
肃冼端详着墙上的壁画半刻后道:“我们回去,去南耳室看看。”
宁桓不知道肃冼到底想做什么,但见他表情严肃便也不敢多问。
墓xue以墓道为中轴线,在靠近后室左右两侧的位置上各开出了两个耳室。和北耳室不同,南耳室里除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雕花棺椁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肃冼将火折子往前照了照,一具Jing致的镶玉漆棺摆在了距他们几步远处的红木棺床上。棺材的表面镶满了玉石,按照八卦七星阵的方式整整齐齐的排列。
宁桓不解:“这么气派的棺木怎么被随意地放在了耳室里?”
肃冼拔出腰侧的短刀,短刀贴着衣袖在棺木的接缝处轻轻往下一压。“叭”只听见被撬起的棺盖被一脚踹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