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羽嘉的脸上也沾上了飞溅的血,他茫然地摸了一下,丢掉了手中剑。
贺鸣萤拄着红缨枪,半跪在地,犹自拉着他的衣袖,断断续续道:“告诉我,他在哪?”
“你,你为什么……”季羽嘉心中千头万绪,如何也打理不清,连该问什么都不明白。
“我确实不是他。”贺鸣萤笑了笑,唇边溢出黑血。
但那血并非是脏腑受伤吐出的血,反而是她的肌肤直接绽裂流的血。在朦胧的月光下,她的脸颊上凭空浮现出一条条血痕,最终汇成朵朵妖娆的花。好似有人用刀,在她鲜洁如白银的肌肤上,刻下既毒且媚的画。
“优昙华!”季羽嘉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你还敢说自己不是西王母。你已经用这个骗我一回,我不会再信了。”他从地上拾起剑,向贺鸣萤走去,“你不要再骗我了,求你……”
他将剑对准贺鸣萤,紧紧闭上眼,挥剑斩下,耳边却听到一声怒斥:“住手!”
剑尖堪堪停住,他睁开眼,看到妙华公主拦在贺鸣萤身前,离剑刃只有几寸。
虽然没受重伤,但她的脸上有几道剑气割出的细微血痕。她披头散发,道袍浸在黑血中,狼狈至极,但她的目光却亮得像是季羽嘉手中的剑。到平阳的这几天,妙华公主一向无Jing打采,活像木雕泥塑,季羽嘉还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
妙华公主浑不在意脸上的伤痕:“季少庄主,她现在无力抵抗,以江湖人的规矩,不可再刀剑相向罢?”
季羽嘉握紧剑柄:“为了苍生大义,季某甘愿弃置自身的道义名誉,请公主让开。此人Yin损狡猾,多次背信弃义,不可再信,如若今日不除,定然贻害无穷。”
妙华公主道:“连话都不让人说清,就要杀她,是正道所为?贫道定要先知真相,再决定如何处置她,绝不容许有人稀里糊涂地死在贫道眼前。”她转过头去,对贺鸣萤道,“我已经听说过西王母之事,季少庄主亲眼所见,西王母是男扮女装。可你平阳郡主,是个女人罢?”
贺鸣萤勉强笑道:“妙华,你脑筋转得真快。”她用虚弱的手指,扯开所披银甲的领口,露出硬挺甲胄下凹凸有致的身材。
季羽嘉一哽,却见贺鸣萤浑不在意地继续脱了下去,连中衣都去了,只剩身单薄的亵衣,根本不当自己是个女儿家。
妙华公主也吓了一跳,连忙拿起衣服胡乱给她裹上:“当众宽衣解带,你不知羞耻么?”
贺鸣萤笑嘻嘻道:“大老爷们儿,脱个衣服怎么了?再说和命比起来,羞耻算什么?”
说话间,她的脸上已经遍布妖娆的昙花纹样,黑血流得遍地都是,她抬头看了一下夜空,断断续续道:“又是晦月之夜了,日子过得好快……”
“你这是怎么了?快找大夫来!”妙华公主急道。
“没用的,这是先天带来的病,妙华,麻烦你从我耶耶的书房找个盒子出来,在左边第三个书架的第二格,《诗经》后面的墙上有个暗格……”
她挣扎着说完,就软倒在妙华公主肩上,后者下意识地抱住她,沾了满身血污,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季羽嘉茫然地持着长剑,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他这话,妙华公主才猛然回神,费力地搀着贺鸣萤站起来,往靖王府中走去。季羽嘉迟疑半晌,在她背后说道:“即使她不是西王母本人,也与西王母和靖王关系不浅,她是我们的敌人,不得不防。”
妙华公主头也不回:“此时此刻,她只是个危在旦夕的病患而已。你要杀她,也得在我救活她,问清是非之后。”
季羽嘉慢慢收剑回鞘,拱手一礼:“好。”
妙华公主没去理会他,急匆匆吩咐妇人们帮贺鸣萤擦洗血污,自己按她说的去书房翻找,果然找到一个藏起来的青布小盒,里面放着一颗乌黑的药丸。
修道之人也兼通粗浅药理,她轻轻一嗅,就闻出乌头等几味毒药的气味,虽然君臣相左,毒性相克,能化去几分烈性,但到底伤身。这药不像是能救人,倒像害人的样子,她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给贺鸣萤服下。
门外的仆妇却叫起来:“公主,不好了,郡主又呕血了!”
妙华公主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拿起药丸往卧房走去。
她进了屋,就见贺鸣萤在昏迷中大叫不止,用力挣扎翻滚,抓挠伤处,那些干惯农活的仆妇都有些压不住她。妙华公主试图撬开她的嘴,将药丸塞进去,反被她凶狠地咬了一口。
妙华公主无奈道:“取温水来。”
她将药丸融在温水里化开,小心地用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哺进贺鸣萤口中。她仰躺着没法把汤水吐出来,只能乖乖咽了下去。
好容易喂完了药,妙华公主累得汗透重衣。好在药效发作后,贺鸣萤的脸色当真红润了几分,气息变得和缓,昙花状的伤痕也不再流血,渐渐结痂,只剩剑伤还在出血。
妙华公主强撑着Jing神,为她包扎了剑伤,就在床边的小榻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