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番外: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宁玉阁悠悠地yin了一句,扭头笑道,“未曾想有一天我亲自体验这首《生查子》中的故事,恰巧又是元夕,约莫是会十分有趣。”
贴身照顾她的大宫女玉兰却没这闲情,她四下打量,神情紧张道:“殿下,观灯会刚结束,奴婢实在是有些怕,况且淑妃娘娘……”
“嗳,郑督主答应我了,该是会言而有信的。”公主殿下依旧是笑嘻嘻的,“玉兰,你都帮我到这里了,还会想回头告诉我母妃吗?先前的《若雅集》,可也是你捎进来的。你呀,早就和本宫在一条船上了。”
玉兰嗫嚅了半晌,终究只得在心中承认殿下说的半分不假。她本该听命于淑妃娘娘,娘娘与殿下自然是连心的母女,但殿下长大了,总也会有自己的主见,她是该帮着淑妃的,可殿下先前三言两语便让她心软了,自她从宫外带来禁书起,她便与公主有了二人的秘密。
而秘密,使人关系变得紧密相牵。
今日本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宫中最兴过的,一是春节,二便是这元夕。本朝元夕假期,自正月十一到正月二十,有足足十天之长。
午门外的宫灯灼灼盛放,有数丈之高,故而名曰鳌山,百官与万民同乐,京中无夜禁,男女无大防,因而这元宵,总有诸多说也说不完的故事。
看如今情形,公主殿下怕也是想做一次戏中人,亲身入画,自个儿做一回“元夕佳话”的主角了。
好在来人没有令殿下等得太久。
玉兰看那一人身着鹤氅,远远朝这里走来,连忙低下头去,低眉顺眼至极。不论多少次,哪怕殿下与自己分说,郑督主没有那么吓人,但她就是止不住地害怕,如生物规避危险的本能,想离这个人远远的。可殿下偏偏半点不怕,胆子大得很,还总是上去招惹这个心狠手辣的权宦,玉兰看在眼里,急在心底,却又无可奈何。
郑子清走来,他面上不显,心中却仍有几分忐忑,挥手免了玉兰的行礼,自己还没得及跪下去,便被公主虚扶了一把,少女清凌凌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莫要行这些不相干的虚礼,正事要紧。”
正事……公主口中的“正事”,便是溜出宫门去参加京城的元宵灯会。
郑子清将手上的包裹呈上,小声将计划道来:“殿下需换成这身衣服,扮做奴婢的下属……委屈殿下了。”
他拿了一件崭新的宦服,怕在库房里放久了沾了霉气,还特地用熏香薰过,此番献上,心中颇有些七上八下。宁玉阁却没多说什么,顾及玉兰在侧,亲昵些的举动不方便,她只略一颔首,匆匆将衣服换了。
过不多时,宁玉阁从门后转出,只见她穿着花青色葵花胸背团领衫,用寻常簪子挽起发髻,带着寻常宦侍的乌纱帽,腰佩犀角带。年岁小的宦官也是白白净净的,因此她模样虽俏丽,但低着头,跟在郑子清身后,倒也像模像样。
宁玉阁还是头回做这样的事情,竟还有些激动,待玉兰离去,原先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稍稍露了怯,倒像是被考策论时偷摸摸地作弊,半是担忧半是紧张地跟在郑子清身后,眼里盯着石板路,脚上一路快走。
“殿下,慢些。”郑子清眼见殿下要撞自己背上来了,只得小声提醒道,“不着急,慢些走。”
他确是气定神闲,用着一贯的步调缓缓走着,不多时,前边就迎来一队巡逻的侍卫。
宁玉阁一见,更是连忙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脸,连呼吸也滞了些许。
那队侍卫迎面走来,走到郑子清跟前,竟停住了。
宁玉阁的心不争气地跳了跳,却听来人朝郑子清见礼,那声音里竟是说不出的恭敬与谄媚:“督主这是要回去啦?”
郑子清点点头,做派与寻常别无二致,只随口道了一句:“诸位元夕轮值辛苦。”
公主殿下发现,不论是巡逻的,还是守门的,这一路上都对郑子清极为恭谨,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多看两眼,按宁玉阁料想,本该是“有惊无险”的一场冒险,实际上却既无惊,也无险,一路平平淡淡地就出了宫,让她甚至怀疑起了以皇宫现今的守备程度,究竟对不对得起“禁内”的称呼。
出了宫,聚集在午门外看宫灯的百姓还未散去,从这往繁华的大街去,一路都张灯结彩,处处是鱼龙飞舞,各色灯类宛若天上星子,浩渺如银河。
宁玉阁还未见过这般熙熙攘攘的人流。
宫中在过元宵时,倒也会特意着宫人扮做民间集市的样子,吆喝的也有模有样,算是宁玉阁最喜欢的元夕活动,但今日一见,方知真正的市井繁华是何模样。
人流如织,灯火如昼。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小公主喃喃道,“倒不是去年,是今日了。”
郑子清本想还继续维持着落后殿下半个身位的礼仪,奈何元宵佳节,街上的人属实太多了,若是慢一点,眨眼间殿下就要淹没在人群中,最后只得僭越地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