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来呢?"
傅家西边的小别院里,两盏灯笼高高挂起,身着素衣的妇人站在院门口,高髻上一支白玉珠花簪在月下散着冷光,身旁的侍女抖开了手里的披风,盖在妇人瘦弱的肩头,不放心地劝她道,"皖娘先回房吧,我在这等小郎君回来。"
皖容拽紧了胸前的系带,盯着院门,嘴里念念叨叨着,"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见主子没有听话的意思,秋儿往后一退,替她挡去了迎来的晚风。两人在外站了许久,悬在老树枝上的灯笼忽明忽暗,唯有月光照亮了院外的小道,那头徐徐走来了一人,皖容喜得上前一看,正是她的儿子,傅来。
"又这么晚,管事的找你麻烦了?"皖容顾不得肩上快要掉下的披风,上前握住儿子的手,捂在手心里直吹着气,"看你冰的,我去煮碗汤,给你暖暖身子。"皖容眼中的担忧沉的令傅来喘不过气,他不声不响地挣开母亲的手,莞尔一笑,"不冷,进了被窝就不冷了。娘早点休息吧,以后别再等我了。"
"可……"皖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傅来身子一侧,堪堪躲过了她伸出的手,皖容脸上苦笑,默默叹了声,"唉,那你回房吧,早点休息。"
"娘也是,儿子先回房了。"
傅来匆匆从她身旁走过,径直入了房,关了门,油灯亮起,人影恍恍,过了会又灭了。
皖容在秋儿的搀扶下回了房,一望向傅来的房屋,多年来的愧疚和心疼不免又溢出来。想她当初原是大房的陪嫁丫头,夫人怀孕时,老爷又纳了一位偏房,同城盐商的千金。论身份家世自是不能与夫人相比,但夫人虽是恼怒也只是两眼一闭,当作不知。
而后长子傅蘅出生,满月酒那日,老爷喝的大醉,对在夫人身旁服侍的皖容起了意。想她那时也是糊涂,自以为能在傅家占的一席之地。与另两位夫人相比,她仅仅是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小妻。动不了偏房的夫人把长久以来的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即便如此,她也抱着一丝希望,有朝一日,傅来能够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她最后的这点盼头,也在半个月前破灭了。那日老爷找上她,二话不说的,便扔给她一副画像,画中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样貌俊俏风流。皖容左看右看,不明所以。
"是傅来的夫君。"
皖容耳中嗡鸣,以为自己听错了,支支吾吾地又问了一遍,傅衍之耐着性子又答了一遍。皖容扑通一声,跪倒在傅衍之面前,"老爷别说笑了,傅来是个男娃,怎么能嫁人呢?"
傅衍之端坐其上,手指敲着桌面,一声一声仿佛在皖容心上下刀。"有何不行?孟家都不介意娶个男媳妇,何况那孟小子是要入赘的。你也不怕以后见不着傅来。"说完这话,傅衍之从桌上洋洋洒洒了几张单子,皖容眼前恍惚,半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听到傅衍之 @懒洋洋地说道,"瞧瞧,我可没亏待他,这嫁妆全让人挑了最好的。"
皖容撑起身子,捡起地上的纸,颤抖着手一字一字琢磨,看着看着却是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傅衍之温和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那曾让少女时期的她心动不已的面容,如今却是避之不及的魔鬼。没等她再度请求,傅衍之脸色一改,喝令她离开书房。
皖容踉踉跄跄地回到小院,却不见傅来踪影,寻了半天也找不到人。
她哪知道呢,亲儿那残缺的秘密早已被傅衍之知晓。
包括这晚。等到母亲房内的灯灭了,院里静谧一片,傅来光着脚从房里出来,缓缓地关上房门,只披了件宽大的长袄,小跑地朝着主院溜去。
躲过晩上巡逻的护院,傅来刚要进主院,就被暗处的一双手捂住了嘴,"嘘。"
"爹爹。"男人放开了手,傅来小声地唤道。
"跟我过来。"
他随着傅衍之沿着主院左边的小路而行,那里通向一座竹园,过去是傅老太爷的心爱之物,在老人家去世后,这地方就被傅衍之封了入口,谁也不准入内。
傅来跟在父亲身后,只能借着傅衍之手里的提灯看清前面的路,秋夜微凉,单薄的衣裳令他四肢发凉,从父亲身上散出的热气吸引着他靠近。傅来偷偷地加快了步子,汲取着几秒的温暖,等傅衍之大步一跨,又得快步跟上。
"偷偷摸摸的做什么,想过来就过来吧。"傅衍之从刚才就听着他的脚步声,忽轻忽重,忽远忽近的,心里暗笑这幺子胆小如鼠,想着看他惊吓的表情,便故意等他凑近了再出声。果不其然的,他一转身就见傅来傻愣愣地立在原地,两脚一前一后地岔开,羞红了脸裹紧了外衣。
"没,没事,太黑了我看不清……"
"哦?我怎么觉得有人在抽鼻子?"傅衍之瞧着他的脸越发红,在朦胧的灯火下艳若棠花,傅来别扭地回道,"爹爹听错了,是风吹的。"
"那你不过来吗?"傅衍之朝他伸出了手,傅来望着那遍布细小伤口的手心,想也不想便放上,傅衍之的体温自指尖缓缓淌过,他合上了手,属于男人的暖意包裹了傅来。傅衍之稍稍一动,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