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的时候老胡突发善心,给我买了辆自行车,并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去修车铺装了个后座,方便我带白小年上课。
一条往学校的道,我载着白小年,摔了五回才学会带人。车筐都摔歪了,他左小腿侧蹭了一小片擦伤,捂着眼睛要哭不哭。小爷我摸爬滚打一身伤,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了他掉眼泪。
我说这点儿伤留不了疤,你哭什么。
他坐在台阶上拿矿泉水冲伤口:“疼啊,胡嘉铭,你会不会骑车?”白小年遇上我之前就是温室里的小花,什么伤都没受过,头回在医院外流血就是我整的。
我顿时五雷轰顶,我这种皮孩子磕一下落个疤也没啥,可他是谁?他是白小年啊,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今天让我给弄出一个伤口,好玉留块疤可怎么办!
我说,小年,我会对你负责的。他说,胡嘉铭,先扶车。
我家跟他家顺路的,每次等我骑车到他家门口,喊一声:“小年!”他妈妈就把完完整整的白小年交给我,我吭哧吭哧一顿骑,他在后座抱着我的腰,问我昨天作业写完没。
我太难了,给他当交通工具还得被他管作业,天,老胡都不管我作业,他只管给我口吃的饿不死就完了。
于是只好白小年来我家看着我写作业,我骑着高贵的飞鸽牌自行车,从他家门口呼啸而过,留下一声“阿姨,小年我带走了”,然后听他妈妈拿着锅铲冲出来大喊:“晚饭前写完回来!”
说是写,其实是我抄他作业。白小年小气,他非要我自己做,我要扯他作业本他就大喊:“叔叔,胡嘉铭抄我作业!”
然而他明显低估了我一家的不要脸程度,我爹老胡胡伟业何许人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端着碗方便面蹲在门口教育他:“小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嘉铭要抄你就给他呗,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今儿个你帮他一手,明天他记着你的好就也拉你一把。”
白小年说不过我们父子俩,鼓着腮帮子生气,生气就要打我。他这小胳膊小腿打我一点也不疼,我说你打吧,就当给老公捶捶肩了。他脸红了,骂我不要脸。
小学那会儿我们都这么瞎叫,我让他叫我声老公,费死劲,白小年脸皮薄,我再调戏他他就得挠我。
唯有一次运动会他服了软。一场接力跑,我最后一棒,我们班已经被落到第四了。我知道白小年坐下面,他是班长,集体荣誉感最强,肯定一眼不差盯着场上。有他看着我能丢人吗?我必须是卯足了劲儿反超回去。
汗从额头流到眼睛里,蛰得睁不开眼,但凭直觉往我怀里扑的肯定是白小年。
“胡嘉铭,你喝水吗?”他拿着心心相印的小包纸巾给我擦汗,上面印着紫色的小熊印花还带着股香味儿,给我擦汗真是浪费。
夏天穿的单薄,我搂他的腰,是真他妈细。我说:“小年,我这是为你跑这么快的,你不得以身相许?”
这回白小年没打我,他贴着我的耳朵很小声叫:“老公。”
一瞬间,胡某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