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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乌鸦何处又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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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宝玉在之前的学习中也涉及到了他身上穿的王室纹路,也见过他的灵相,不过天朝来宾照例不必对臣邦王室行全礼,他欠身致意。

    遽亲王先对甄宝玉还礼。还的是个全礼,然後再对流兮社还礼,君对臣,还的只是半礼,再对自己的卫队,就只是点头致意而已。溪队长要将归鸦交给流兮社的人收起,遽亲王微微一笑。

    甄宝玉见此人神采照人,与溪队长互动也让他磕了一萌,倒是灵感忽来心上,折扇在手中一转,便作一首道:“乌鸦何处又飞回,墨玉成裘声更恢。入土仪中堪放嗓,号忧队里敢称魁。”

    流兮社员忙着要将乌鸦放出去,好助他的兴。谁知他等也不等众人,笔走龙蛇,一首写完,笼子自己打开,乌鸦们自己飞了出去。甄宝玉更是停也不停,又写道:

    “瑟瑟秋风过曲隈,乌鸦何处又飞回。今年花色今年谢,振翼集翔怎忍徊。”

    那些乌鸦在空中成群徘徊,既没有立刻回来、也没有远走,疏密有致盘旋的样子,好像在等号令一般。那副样子可真好看呢!

    溪队长微有些紧张。遽亲王看了他一眼,他低下头去。甄宝玉那头又写道:“帘头露水打青枚,陌上荷锄复种梅。往岁踏歌早忘却,乌鸦何处又飞回。”

    诸鸦果然听令回来,一只只落於笼口,收翅踱步,宛如绅士。流兮社员忙去收蓄牠们,个个面上有光。亲王卫队也对他们另眼看待、赞赏有加,特别是夸甄宝玉作为天朝公子,不同凡响。古羊等人逊答着,也是夸了甄宝玉一番,尤其沧海王大能够收到甄公子这样的学生,真是幸何如焉。

    又客套一番,两边都散了。溪队长在路上悄悄向遽亲王请示:天朝来游学的甄公子从人结交明显太过活跃、不可能不带着政治意图,甄公子本人又出手不俗,迥非传言的绣花枕头。是否应将其监视等级提高?遽亲王表示,暂时不用。目前他没有觉得这位公子哥儿有敌意。先保持现状吧。

    溪队长虽然跟遽亲王有不同意见,但他惯以亲王意见为自己意见,便闭嘴不提了。

    流兮社那边收拾结社,甄宝玉一人独自转完整个七绝軲辘,成效卓着,自然公推下社的社主。甄宝玉想到既然这一社里没有那绞花人,下一社他未必想参加。又不知如何婉拒,便以目向灰侍者示意。灰侍者没有茗烟机灵,一时未会意。刑台那边忽有歌声传出来。

    夷妖至今为止,绑在刑台,还未受刑。刑兵将牠们绑住,嘴唇割开,露出牙齿,头发拔得七零八落的,全身都给观众羞辱。市民们就向牠们丢掷烂菜帮、臭鸡蛋等物品,但按照法律规定,不准有石块等任何坚硬的、可能杀死受刑者的物体。一旦受刑者身亡,将由丢掷者替受刑人承担一半的刑罚。而进入刑台看栏内的观众也都已经由龙眼系统刷脸认证,只有系统里有储存的合法居民才能观刑、帮官府动手羞辱受刑者,如果观刑行为不规范,系统作主,他们一个都跑不脱。

    所以他们都规矩得很。甚至比法律要求得更加严格。因为法律其实规定得也没有那麽具体,很多地方的弹性很大。为免弹性一紧,就打到他们身上,他们会谨慎小心,在法律可能惩罚他们之前,先自我要求一番,这种自我检阅或者说阉割,往往比大法官还要严格。

    在他们谨小慎微的生活中,凌辱受刑犯是少有的狂欢场合之一了,而且还是政治正确。他们当然也不想把它搞砸。

    夷妖们很快被烂菜和臭蛋液挂满,看起来惨兮兮的,恶心坏了。刑兵们将刑具打开、摆出来时,牠们之中却传出来了歌声。,

    说不清是哪个夷妖、还是全体,仅管嘴唇破碎、口齿不清,但音调是完整的。甄宝玉忽然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

    梦中某个被他遗忘的、但仍然像口袋里的沙子一样保存在某个皱褶中,手一伸进去,能触到那粗糙的质感,彷佛指尖都有自己的记忆,用一圈圈的指纹重新嗅到海边的咸腥味。

    甄宝玉询问这是什麽歌。流兮社员一时也不清楚。他们都以天朝华学为荣,跟本地夷文隔膜了,何况是野生夷妖。倒是灰侍者见多识广:“是不服教化而流浪的夷妖传下来的据说是牠们祖先的歌。有夷妖流亡在海上,跟其他船员有过接触。有船员唱给我听过。??意思就是说:无君无父,唯一女性是生命之源与救赎之本,你信吗?你能吗?”

    流兮社员们都哄然大笑,说这果然是无君无父了。独甄宝玉没有笑。古羊凑近他,低声问他是否身子欠安。甄宝玉皱皱眉头,稍微退后一点,方委婉的回答,可能是风大,吹得有点头晕。

    天朝公子果然娇嫩!这娇气彷佛与灵质相辅相成,是人之所以贵重的凭证。流兮社员们不敢怠慢,前呼后拥的将他送回去。金彩忍不住道:“都轻些儿!人不敌意时,顶好是安静些。”流兮社员们便赶紧保持安静。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甄宝玉又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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