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邑良一路舟车劳顿,未多加停歇就赶来教坊司暖香阁,又拉着杨令玥折腾了半宿,这会儿搂着怀里的女人早已熟睡。
可是杨令玥心里有好几件事压着,实在安不下心来,静谧的夜变得异常难熬。
就在前日,赵家二公子赵珩找来教坊司,说要想法子替怜月姑娘赎身。那赵珩的父亲不久前被派任为衢州知府已走马上任,这几日家里亲眷才陆陆续续收拾停当准备迁至衢州。
明面上赵珩对张妈妈说是有了门路可以在刑部特赦文书上加上杨令玥的名字,但实际上赵珩私下告诉杨令玥他试图暗度陈仓,助她逃出苦海。近日赵珩一家因即将迁往衢州,赵珩的母亲欲卖出几处娘家在京中的空置宅子,等换了银两到衢州再置办新的,这事现全权交给了赵珩去办。
赵珩说,其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小宅院,他可以将房契赠予杨令玥,对上只说已然出售,待他动身前往衢州之日,杨令玥则可偷偷住进这处宅子躲避,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外人只当教坊司怜月姑娘跟了他赵珩逃往衢州,待教坊司派人到衢州捉人只会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珩还说,若她杨令玥有意,则待这阵风头过去,他会想办法回京接她去衢州安身;若她杨令玥无意,亦可卖了这处宅子,换了银两自寻出路,且这样他赵珩也不会知道她的下落,亦可让她放心。
“若是姑娘相信我赵珩,请于后日到青御街口成元当铺后街宅院找在下,赵某会一直等着姑娘。”
赵珩的话言犹在耳,细细密密地钻进她的脑袋里,身体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而轻轻颤抖,她不敢细想这个计划是周密还是愚蠢,她只知道这或许真的是一个机会。
恐惧与期盼来回折磨着杨令玥,天边微微露白她才渐渐有些迷糊,可是很快身旁贺邑良起身的动静又扰醒了她,这下再无睡意。
她起身帮贺邑良穿戴,拂过男人看似清瘦却健硕的肩背,突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立于贺邑良身侧,手上的动作不禁一顿。
这一年来,她不是没有恳求过贺邑良想方法赎她出去,她心悦他,只愿服侍他一人,哪怕是为妾为婢。张妈妈曾对她说过,在教坊司这个地方,刚开始情浓蜜意的多了去了,像她这样被重金买断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又有几人得以脱身结了善果?她们这些曾经的官家女子入了贱籍,身份也入了册,哪里能轻易赦免?最后终究是与从一而终背道而驰的。
贺邑良是如何说的呢,刚开始他还说愿意为她一试,后来,后来也只是无奈地叹道“怜月,你只有在教坊司我才能护你周全。”
“昨晚没睡好?”贺邑良见杨令玥呆楞,转过身捏起她小巧的下巴轻啄一口,嘴角带几分轻挑的笑,一双桃花眼映出杨令玥的模样,“舍不得我?“
“舍不得。“杨令玥也回望着他的双眸。
“我会尽快再来看你。”说罢贺邑良笑意更深,离开了暖香阁。
杨令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而敛下眉眼。
同日夜里,张妈妈正在后坊调教新人,只见一小厮跌跌撞撞跑来。
“张妈妈,张妈妈,来了位军爷!不不,好几位军爷!说要见怜月姑娘,红姐跟我却是哪里也寻不见姑娘,他们这会儿正在堂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张妈妈一听登时撇下手头的事往堂里赶去。
远远的,就见一男子危坐于堂中,手里正端着一盏茶不疾不徐地用柴盖拨着茶叶,旁边站着昨日前来传话的副将,周围又围了一圈人马,阵仗不小。
“原来是孟将军,有失远迎啊!”张妈妈额头冒汗,赶紧上前招呼。
孟骁也不睬她,张妈妈尴尬地笑了笑,也懂孟骁的来意,战战兢兢地试探:“孟将军不是说要三日…这才……”
孟骁抬起头淡淡睨了一眼张妈妈,立于一旁的徐罡抬起就是一脚踹在张妈妈的心窝上,啐道:“你这老妇,我们爷说的是三日之内,至于是三日内的哪一天,全凭爷的心情,还由不得你来做主!”
“是是...是是是”张妈妈挨了这一脚,痛的瘫在地上,心里叫苦不迭,这么一尊瘟神,这怜月究竟跑去了哪里!
“人呢。”是孟骁低沉而冷峻的声音。
“怜月…许是出去采买物什,一时…一时忘了时辰,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的一瞬间张妈妈突然想到那日下午赵家二公子跟她说的要替怜月赎身的事,心下暗叫不好,难不成…
张妈妈表情上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孟骁的眼睛,他抬眼示意身旁的徐罡,徐罡“哐噹”一脚踩上旁边的圆凳,手支在膝盖上,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刀锋一点点滑过刀鞘的声音尖锐的犹如催命的亡音。
“张妈妈,知道些什么呢,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误了我们爷的时辰。”
张妈妈原本还有略微的迟疑,待看到那抽出的佩刀,慌忙和盘托出:“前…前日里,赵家二公子曾找过怜月,说要替她赎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