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烨背靠着后海边的白石栏,侧脸看着曲腿坐在栏杆上津津有味吃冰糖葫芦的顾拙,有点无奈。
“你假装生气,就是为了吃这个?”
顾拙咬了一口山楂,嘴角沾上一点晶莹的糖稀:“你占我房间,我吃个糖葫芦怎么了?”
“你不觉得亏了吗?”
“那也没办法,谁让小爷我再怎么委屈,也太过心地善良,不忍欺负别人。”顾拙说。
程烨忍不住笑:“那谢谢你大度了。”
顾拙哼了一声,不无得意地挑挑眉:“客气。”
当时程烨看到顾拙似是生气,正想说房间可以还给他,自己搬到下面。但还没说完,顾拙便拖着他拐进旁边的胡同,在一家卖糖葫芦的小摊前停了下来,说他今天特别想吃糖葫芦,只要他给他买一串作为补偿,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程烨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讹人的。讹的还只是一串糖葫芦。
后海边垂柳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路灯的光倒映在湖面上,也柔柔照着顾拙的脸。半暗半明,影影绰绰,显得他低垂的睫毛格外长。
程烨想起了刚才他在台上唱歌的样子,道:“你刚刚唱的歌,很好听。”
顾拙闻言有些惊讶,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侧身看着他说:“你也在?”
程烨点点头:“你唱的时候,我进去喝了一杯,不过坐在后面。”
顾拙用没拿糖葫芦的那只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手臂搁在栏杆上,面朝与程烨相反的方向:“唉其实,这歌听着难受的,但……”
他突然没了声。程烨转头看他,见他神情忽地有些落寞,便轻声问:“怎么了?”
顾拙好一阵没说话,然后他道:“哥,你……喜欢过人吗?”
程烨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
“怎么忽然这么问?”
顾拙望着湖对面来往的人影,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说:“我就是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只是喜欢另一个人,就会活得这么辛苦。”
程烨愣了愣。
顾拙看着手中已经空了的糖葫芦棍:“我有一个特好的兄弟,从小玩到大的,可他最近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程烨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顾拙苦笑了一下,转了转棍子,道:“他爸打了他一顿,说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儿子是个变态,要跟他断绝关系。其实他爸的心情也不难理解,毕竟他家就这一个儿子,还指望他给家里娶媳妇添孙子呢。”
湖对面灯火依旧,人影渐渐稀疏。
“可我还是不能接受,只是喜欢一个人,怎么就成变态了?这么多年家人的情分,说不要就不要了。”
其实有时候一家人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本就更伤人。
但程烨不忍这么说。
“那段时间他住在酒吧里,整天魂不守舍。前几天我们哥几个在一块喝酒,忽然进来一帮人,指名道姓找他。我一看这架势不对,还想拦着好好说来着,谁知道一男的直接开口骂他是个……是个开后门的,勾引别人的男人。我一下就忍不了了,差点一酒瓶就往他脑袋上碎。要不是他们拉着——”
他停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
“后来有人报了警,没有真闹出事。我们才知道,那帮人是达子男朋友的前女友找的,她一直想复合来着,但有了达子,就没戏了。”说着,顾拙低下了头。
“可是那天人都散去之后,我看见达子缩在酒吧角落里哭。被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哭……像是,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隐隐的,他的声音有点发涩。
“长这么大,我从没见过他那样。”
程烨靠过去,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顾拙吸了一下鼻子,转头对他笑了笑,笑容里却掺杂着明晃晃的失落。他说:“哥我没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刚认识就突然跟你说这些。可能刚才和他们在酒吧里喝多了,你……你别介意。”
程烨轻声道:“我不介意。”
顾拙又吸了吸鼻子:“其实今天应该高兴的,今天是他生日,马上,他和他男朋友也要搬到一起住了。我唱歌也是想他开心。”
但说着说着,他目光又黯淡下来。
“但一想到达子挺好一人,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没了家,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我就……”
程烨凑过去,见他眼眶真有些发红了,心里忍不住叹息。他将他转过身来,先是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然后柔声问:“那拙子你,喜欢过人吗?”
不出程烨所料,顾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然后顾拙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明明还难受着,却略有些羞恼地嘀咕道:“都顾着打架玩游戏去了……”
程烨失笑。他掏出一张纸巾,一边给顾拙擦了擦眼角似有若无的泪,一边认真说:“喜欢一个人,总是很难的,不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