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北京空气干燥、天色清朗，一阵风吹来，泛了黄的树叶从枝头旋下，落在了老城区平房的灰瓦屋顶上。
程烨的脚步停在了一个胡同口。他背着包，一手拖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一时辨不清路该怎么走。他抬头四处望了望，见前头大槐树下的杂院门前，一个老大爷正坐着小凳摇蒲扇。两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在他旁边跑来跑去。
他走了过去，问道：“大爷，打扰一下，您知道顾季勇家怎么走吗？”
大爷停了手中的蒲扇，一只手放到右耳边，侧过身来对程烨说：“啥？”
程烨顿了一下，然后清清嗓子，弯腰靠近，大声道：“顾季勇家，您知道怎么走吗？”
“顾季勇啊！”大爷总算听清了，哈哈笑说，“认识啊，顾季勇那可真是好人，大好人！可惜没再娶媳妇，过日子也没个照应……”
程烨哭笑不得。他以为大爷听明白了，没想到最后也就听进去了“顾季勇”三个字。他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正准备自己再看看手机，这时一个小孩的声音在脚边响起来。
“拙子哥家在内边儿。”程烨低头一看，是刚在旁边玩耍的小姑娘，包子脸，羊角辫，眼睛提溜圆，扑面而来一股聪明劲儿。她正指着前方一条窄胡同。
见程烨没太明白，她又解释说:“就是顾季勇家。得穿过去，再往东走，第一个门就到。”
程烨半蹲下来，摸了摸小姑娘头，温柔说：“谢谢你啦小朋友。”
小姑娘的脸蓦地一红，赶紧摇摇头：“掰客气。”说着就和另一个小男孩跑开了。
程烨笑了笑，起身往小姑娘说的方向走，先是拖着箱子挨挨蹭蹭进了一条一人宽、光线有些黯淡的小胡同，然后向东拐，不大会儿，便看到一扇已经褪色、有些斑驳的红色院门。他正待过去，那门忽然一开，一个高挑的小青年跳了出来，后面还跟着飞出了一把扫帚。
“顾拙，你丫给老子站住，看我今天不抽死你！”门内传来一声吼。旁边几个院里，闻声出来了些许人，大叔大妈还有一脸懵逼的年轻小夫妻，有的靠墙，有的抱手，都津津有味看起戏来。
“我说顾季勇你讲不讲道理，”小青年躲开了扫把，喊回去道，“别说这事儿我才占着理，而且我也没把那人怎么着不是！”
“怎么着？你还想怎么着？”一个年纪五十上下的大爷迈出了门，手上拿着看上去年代久远的鸡毛掸子，说着便要往小青年身上打，后者敏捷避开了，“要不是人达子拉着你，你一酒瓶还真就往人后脑勺碎啊！”
“那人就是一畜生，要不犯法我碎他个几百回！”小青年不怕死地怼了一句，然后往程烨这个方向躲，“而且您也说了，我没真碎啊！”
边上的人看得直笑。一个大妈喊：“哎哟老顾喂，可小心你腰。”
顾大爷听见了更气，挥着鸡毛掸子就冲过来：“你这小兔崽子还有脸说，我看你就欠收拾！”
程烨站在路中央，正准备先避一避这场闹剧，哪知还没挪开，那小青年便向他跑来，随便一拉他的手就顺势朝他身后躲，边躲边凑程烨耳边说：“哥你借我躲躲。”
程烨闻到小青年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香。他开口道：“我——”
顾大爷气喘吁吁站在程烨面前，鸡毛掸子抖着，说：“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别躲后头丢人！”
小青年从程烨背后探出颗脑袋，说：“就不。”
“嘿你个小崽子！”顾大爷一抬手，小青年又缩回去。他微微有些出汗的手紧紧攥着程烨的胳膊，整个人贴在了程烨背上。一丝呼吸，不小心打在程烨的后颈处。
“那个，不好意思，我想说——”程烨提高了声音，想打断一下这两父子。
“我告诉你啊顾拙，我把你锁家外头你信不信？”
程烨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还真是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小青年“噗嗤”一笑，又伸出头来：“行啊，我天天睡酒吧去，到时候左拥右抱，您等着抱孙子吧！”然后他再次凑到程烨耳边道：“哥你帮我挡会儿，我先溜了，大恩大德铭记于心，昂！”
程烨还没反应过来，小青年已经放开他手，卖力往后跑了。顾大爷听到“睡酒吧”的混账话一下没晃过劲，等他回神，气得想绕开程烨追上去时，小青年早没影了。顾大爷狠狠跺了一下脚，哼哧哼哧道：“妈的个兔崽子，一天到晚不让老子省心。”他缓了口气，刚回头就看见边上那群围观的人，“啧”了一声又烦躁地喊：“赶紧回去，一帮人瞎凑什么热闹！”
那大妈笑着摇头，说了句:“拙子这嘴，早晚气死他爸。”众人乐呵呵便散去了。
胡同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程烨看着他，终于又逮到开口的时机：“顾叔叔，我——”
“直走，第三个口向南，出去就是大街！”顾大爷头也没抬，径直往家走。
程烨：“……”
这父子俩没救了。
“不我不是问路的，顾叔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