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葱软玉
一行人没避人,同游的信儿满宅子飞跑。
谢妍与继母对峙多年,数月不管事,府中局势早已失衡。有人铲除异己,有人浑水摸鱼。谢府犹如竹筛,看着稳当,四处有漏隙。
刘氏知晓,却不急。
蚕食谢妍手下的谢家铺子才是正经。
她握着手腕上新柳色的玉镯子,追忆年轻时的模样,仿若回到与郎君初遇之时。听完谢妍干了什么,“叮”地一响,玉镯子嗑上几案。
“他们走在一起?”
“是。少郎君还给大娘子摘了花,逗她开心。”
“定是谢妍勾的。”刘氏三白眼抬起,目光锐利,“郎君爱重那庶子,她急了,想找靠山呐。女儿家贞洁一丢,可就不值钱了。”
亲信婆子捧场:“夫人说的是。”
刘氏笑,手支颐,皮肤保养得细致白皙,妆粉掩盖的眼角细纹,是岁月刻下的倦意。
“我真不知她有什么脸。”刘氏轻轻抱怨,“姚姆,你说,城中人,谁不传咱们家的大娘子喜欢登高?什么登高,钓金gui的手段罢了,反倒钓上贼人。今日祸事,皆是她自己招来的。”
姚婆子笑成一朵皱菊:“夫人说的是。”
刘氏觉着喜庆,咯咯笑:“我也知我说得对。”
心里幽幽叹气,以前,她也喜欢登高。
登楼一望,便见文士打扮的风流男子与友人折柳送别。使尽心思嫁过来,得到的却是什么。春风过了青春过,收拾不完的烂摊子,庞杂的后院,一个又一个银钱窟窿。
今日的谢妍,多像昨日的她。
刘氏深深厌恶。
何况那个与她针尖对麦芒的嫡女,一直压她的妙儿一头,甚至扶持妾侍夺走谢荃对她的关注。
好个小娘子,插手自己阿耶的后院,明明是个泼辣货,却时不时柔弱一把,使那柔弱更博人怜惜。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今这情形,那些泼辣是装的,柔弱才是真。她们家这位大娘子,摔掺了底子就透出来了,其实好欺负得很。
可叹她今日才知晓。
“姚姆,你去教教她,什么是礼。”
夫郎喜叫家中人学高门世家的规矩,她的妙儿小小年纪,一举一动都似大家闺秀,偏脑子学笨了,不食人间烟火,什么都按礼来。夫郎也常用规矩压她,叫她大度。
刘氏厌恶规矩,又爱规矩,此刻巴不得捧起规矩,把曾经拿规矩对付她的谢妍踩进泥里。
……
谢妍站在廊下等谢珏过来。
谢珏离她半丈远处停住。
谢妍上下打量谢珏一眼:“阿弟站这般远,作甚?”
谢珏噙着小小的笑:“怕阿姐烦扰。”
谢妍回以一笑。
这距离,说什么烦扰,看着像怕她似的。
罢。
谢妍缺乏好奇之心,对谢珏的那么一点在意,不足以支撑她产生探究之情。
抛开纳罕,她朝亭子行。
最后一段路,谁也没说话。
谢妍先一步迈进亭子,踅了半边身子往后看,谢珏打开了折扇遮阳。一双眼望过来,某个角度,转瞬即逝,眼神像若即若离一个梦,仿佛透过她看别的什么,微撼她心。
谢妍抿唇,莫名警觉。
“阿弟怎么盯着我看。”
“长姐安全第一。”
目光坦荡,把她还未浮出水面的念头抹去。
谢妍失笑:“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谁会来掳人。”
要挑时辰,也得挑夜深。
谢珏非要跟着她,似乎藏了别的目的。
谢妍直觉麻烦,曼言说:“我有礼物送阿弟。”
“什么?”
“新鲜的藕丝菜,最迟明日就能捞出来。看在花的份上,我能借阿弟两天点心师傅,初夏莲瓣做的夏糕,甚是可口。”谢妍看着进亭子的谢珏,一桩一桩慢慢说,“阿弟伴我一日,儿心不安。”
所以按件结账。
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谢妍不欠他人情,自然可以不搭理。
谢珏蹙眉,联想到那匣银子,有种被她买了一日的荒谬感。
要正经问,定然惹她生气。谢珏调侃:“敢问长姐,我就值这个?”
“阿弟这是什么话。”谢妍坐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揉着帔子,“儿一点心意,送你还送错了?”
一举一动,眉梢眼角,都在诠释什么叫故作坚韧。
“……是我说错话了。”
看着她的眼睛,他觉得是他想岔。
亭中婢女们烹了茶,谢妍笑,学谢珏的,端起一杯请他喝茶。
因举着,露出柔白似的腕子,一双手线条柔美,十指纤长,指甲莹润,尖头细细,如削春葱。
她的手怎么不穿衣。
该是婢女接过,再给谢珏。然眼下二人距离出奇地近。谢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