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北望端详阿佑,心里打着算盘。这便宜儿子终于也长大了,五年来阿佑脱胎换骨,从封闭孤傲又病弱的孩子,转眼成了高高大大的男孩儿,阳光耀眼,半点Yin霾都没有了。虽然平时没大没小的“北望、北望”地叫,阿佑从不挡他道,也不给他制造障碍,敬老爱幼,努力上进,再懂事不过了。
但人怎么会性格突变呢?阿佑只不过更隐忍、更谨慎罢了,想要窥见他内心,千难万难。常北望说不忌惮阿佑,那是违心说瞎话。阿佑脑子聪慧,又有杜纪石为靠山,等他羽翼渐丰,两人的实力就会拉开差距,他不但忌惮阿佑,而且认为两人要是对着干,自己的胜算很低。
所幸,阿佑有一个软肋……
常北望:“我会帮你说服世龄。”
“真的?”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找到俞家宝之后,把他带回来。”
阿佑眉头紧锁,不答话。
常北望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别当真。要我说,他在那边如果生活得不错,你最好别去打扰他。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挺好。”
“一别两宽,北望哥真有文化啊。”阿佑嘲道。
夕阳下,阿佑白皙的皮肤在夕阳下均匀镀着黄光,像质感良好的珍贵物品。常北望心想,这孩子条件优渥,教育、朋友、见识、倾慕者、无忧的未来全都唾手可得,他还以为阿佑会逐渐淡忘前事,没想到几年下来,他唯一在乎的,仍是那漂流在外的“字典”——他的过去,还有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常北望转身道:“那是!诶,这墙真脏,”他的手滑过俞家宝和阿佑的身高画痕,“过两天让人来重新刷漆吧。”
阿佑大步踏过去,伸手覆盖着常北望的手掌,脸容严肃:“不劳烦您。这家一切都是你的,但这墙是我的,请你不要乱动。”
两人默默对视,空气也变得坚硬起来。
常北望抽出手,拍了拍阿佑的脸,笑道:“这才像样嘛。你妈妈那边我会尽力,你自己也争气些,拿出可以说服她的理由。”
看着常北望走进玻璃门的背影,他心绪焦躁不宁,但常北望肯出手的话,这事多半能成。他满怀希望,又忐忑不安。
俞家宝望着墙上的日历,心绪不宁,满怀希望,又忐忑不安。
他做梦都想做个正式的面包师,何况Kurakura 还是日本顶级的面包店呢。现在自己做面包也很充实,但总是窥不见核心的技法,也融不进面包店的节奏。清水对他虽好,真正商业生产面包的规划、材料购置、创造甚至配方,都半点没泄漏给他。
野村教学含糊,是因为只可体会、不可言传,而清水则是有意为之,在俞家宝跟前垂下美味可口的饵,迟早他会忍不住一口咬下去。
“怎么办呢?”他在僧舍里一边托腮思索,一边把玩刚买不久的手机:“离开这里的话,也太不讲道义了,而且让师父孤独一人,怪可怜的。但我真的很想做专业面包师啊!”
他又想:“本来说过以后都不走的,自我感动完了,人家一引诱就想叛逃。说到底,俞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啊……”
他仰倒在地,闭眼想了想:无论如何不能走!野村师父没有子嗣,自己虽是盲流,却是唯一的继承人,他要拍拍屁股离开,庙里的传承岂不就中断了?
他越想越苦闷。从口袋拿出一张纸,展开,凝视着上面黑色有力的字迹。
那是从民宿的登记簿里撕下来的一页,“杜淮佑”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号码旁还画了一只刺猬。全世界的刺猬都是一个模样,只是这一只画得分外丑。
久违的刺猬,遥远却还历历在目的往事。他想起和阿佑在露台上的对话:
“现在什么时代了,要躲着人挺难的,找一个人还不容易?我的天线立起来了,你什么时候要找小爷我,发信号过来吧。”
“我是刺猬1号,大笨蛋1号收到吗?”
收到是收到了,但是小爷我要不要回应呢?
阿佑竟然能找到这里,俞家宝特别震惊,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获知阿佑来过庙里后,他坐立难安,外面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跟地震似的跑出去,打不定主意要出去久别重逢,还是立即避走。
只是阿佑再无消息。他松了一口气,也感到蛮失落的。两人终是无缘吧?
摸着纸张上丑陋的刺猬,前尘与思念之情无法抑制。他坐了起来,手指在手机上绕了几十圈,终于咬咬牙,拨通了那串号码。
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电话拨号的声音,每一下都很响亮,跟他的心跳一样。他甚至觉得,只要拨号声音消失了,他的心脏就会跟着停止。
很快就有人接了电话。“你好,”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背景的声音非常嘈杂,而且听上去全是日语,这嗓音低沉又成熟,真的是阿佑?
俞家宝紧张得要命,立即挂了电话。他深呼吸几下,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大爷的俞家宝,他骂着自己,你脑子清醒一点行不?以后别再他妈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