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已经是极限了,直到三天后的事情发生。
上政治课的时候,江予安被要求摘下帽子。周窈看着这个面孔陌生的男教师,内心纠结。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江予安要一直带着帽子,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这应该不是那群人口中他装酷的工具,更不是要掩盖什么病症。
原本给六班上课的政治老师家里临时有事,请假了。这个老师是从高三调下来的,高三的学生和老师都是单独成一栋教学楼的,跟高一高二的人没有混在一起。他从高三那边下了课,就过来这边上课了,备课内容都是昨晚主任临时通知他的,对于江予安,他一概不知。
一进教室,就发现学生里,还有人戴帽子上课。这是对教师的不尊重,他立刻出声让人把帽子取下来。
而后,教室一片沉默。
“对不起,老师,我不能取。”江予安说道,也没说原因。
局面一下子陷入尴尬中,有的人在幸灾乐祸,有的人在隐隐好奇。
“为什么不能取?”男教师问道。
江予安这次没说话,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承认自己有病。但,他确实没有,所以不会说。
周窈在旁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帮一把江予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上次她明明可以和老师说,江予安交的不是这个本子,她却退缩了。内疚折磨着她,让她到现在对那shi淋淋的蓝色笔记本还记忆犹新,甚至在梦里也梦到了。
就在周窈准备起身的时候,江予安的后桌举手了。
“老师,他脑子好像有问题,不能取帽子。”
那个男生这么说道,看起来像在陈述客观事实。
教室里传出低低的憋笑声。
站在讲台上的男教师似乎也有点尴尬,“有病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说出来就好了。”
从头到尾,江予安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当他默认了。
于是,江予安承认自己有病的消息,跟长了脚似的跑遍了整个年级。
周窈从办公室回来,一路上不知道听了多少夸大的八卦,造谣他各种病的人都有。坐到座位上,她看他面色如常,不由地心酸。
压抑的情绪被点爆是在上晚自习的时候。
两次都是在晚上,彷佛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心的肮脏就会被无限放大,这茫茫无边的夜色似乎生来就是为人们遮盖恶行的。
上午散播的舆论越传越广,热chao一波接着一波,连楼上高二的学生都忍不住来凑热闹。
听说,他是承认自己脑子有病的,这等奇人百年都难得一见吧。学生们借着上厕所的借口,不断从六班窗边路过。
阮幺也知道了这件事,傍晚和周窈吃饭的时候,却闭口不谈,只是让她晚上下了课就早点过来,想带她去吃炸土豆。
黑板上是上一节晚自习老师留下的作业,下节课上课之前要被擦掉,大家都奋笔疾书地誊抄着。
“你能不能把头低点,”江予安后面的男生说道,“你挡着我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江予安了,对方都要把头贴在桌子上了。周窈知道那个人故意找事,忍着性子说道。
“你要是眼睛看不清,就去讲台上抄。”
那个男生找茬却被周窈怼回来,不快地盯了她一眼。江予安看周窈因为帮他说话而被人讨厌,主动把座位往过道上挪了挪。那个男生满意地转头看黑板,周窈却不大高兴,下笔的力道就像要把纸划烂一样。
有人从后门抱着一摞作业进来,“让让,都让让啊。”
江予安刚想让开,对方的手就碰到了他的头,像是无意,掀掉了他的帽子,作业随之掉了一地。
教室内外,突然安静下来,连窗外去上厕所的人都走不动道了。
“卧槽……”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惊叹了一下。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从教室外传到教室内,又从教室内传到教室外,周窈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教室外面笑声更大,还是里面的更大。
撞到江予安的人憋着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啊,这是第二次了,江予安无奈地想着。
第一次发生在他刚上高中的时候,在二中的时候,那群人比现在现在的人凶多了。没有故意制造意外来装作不经意摘他的帽子,也没有人在摘掉他帽子的时候和他说一句对不起,把他逼在墙角,然后直接摘了他的帽子。
看见他后脑勺禿了一块后的笑声,和现在一样巨大又吵杂。
江予安沉默地盯着地上的帽子,也不去捡,就一直维持着坐着的姿势,一动不动。
忽然,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覆在没有毛发的地方,替他遮住了丑陋。
周窈从后面捂着他的脑袋,“捡起来吧。”她半躬着腰说着。
江予安弯下腰,从座位上稍稍起身,捡起地上的帽子,周窈的手从未离开,一直护着他。
周窈从他手里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