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铖回到车上的时候,离他通知的回程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看着他步伐飞快,脸色极其难看,徐毅都吓了一跳。
陆铖没有去约定的地点,他不是不知道。
在效忠于陆铖之上,他要效忠于傅家——第一时间,陆铖的行踪被汇报到了傅云祁那里。
而得到的回复,只有四个字:
一切照常。
车开得飞快,一路上,陆铖沉默无言。徐毅不敢问,把车开到大宅楼下稳稳停住了,目送陆铖快步走上楼。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飞快,时间发酵着恐惧和焦虑,陆铖发现自己后知后觉的——不安。
陆铖走遍几个房间,又悄声问了管家,才知道傅云祁还没有回来。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从未感觉过的煎熬。
如坐针毡。
直到夜挺深了。
手心捏出了汗,陆铖坐在床边,看着一片灰暗的天穹,浓雾遮月。直到远处的树林里,极速闪过黄色的车灯,陆铖猛的从床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阳台上。
是那辆熟悉的车。
打开卧室门,陆铖快步走下楼。夜深人静,宅子里的灯早都关了。陆铖甚至没心思打开灯,跌跌撞撞的从楼梯上一路走下来,等到跨下最后一级台阶,反而双腿灌了铅一般,挪不动脚步。
傅云祁背着昏暗的月,一步步朝他走来。
等那人走到玄关的一刻,陆铖竟然感觉到自己在隐约颤抖。
他不知道,这种大于恐惧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只觉它铺天盖地要将他吞噬。
而只有傅云祁,能给他救赎、能给他一个答案。
脚步在玄关口停住了。
偌大的厅堂安静的不像样,那道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溺人的深潭。
大门敞开着,寒气毫无保留的顺着混沌的雾气倾泻进来,陆铖僵硬的站在那里,从头到脚都感到彻骨的寒冷。
“还敢回来,说明,你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熟悉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疲惫。
“我说过,背叛的错误,我只饶恕你一次。”
语调平淡,却字字凝结了冰霜,在一颗终于卸下狰狞外壳的柔软心脏上刻出了血。
没有暴雪飞霜,没有狂风骤雨。
陆铖不敢抬头,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不知道傅云祁会怎样惩罚他。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课业结束了,答应的权利,现在给你。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出去——”
他震惊的,抬起头。
“从明天起,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第二次。”
陆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的房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坐了许久,又缓缓的,组织每个关节动了起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站了片刻。脖子上的细项圈,在某个时刻,突然打开了卡口,叮当一声直直砸到地上,吓得他浑身狠狠一颤,然后盯着那个银色的半环,直到天色渐渐亮起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走出了大门。
候在外面的徐毅看到他,心跟着揪紧了:他穿着昨晚的衣服,一夜之间,眼睛里像是失去了坚定的亮光。
陆铖什么都没拿。
坐在车上,他没听见徐毅问什么。
终于自由了,却好像——失去了一切。
徐毅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开车去了自己家。不知道为什么,他愧疚至极,觉得这个闪光又坚毅的年轻人会变成这样,和自己几个小时前对主上的汇报脱不了干系。
然而他不得不那样做。
剿灭余宗华,只是一个导火索。隐藏在暗处的狐狸尾巴,正在多日的布局中缓缓露出来,而同时,带着钢刺的大网一点点抽紧,直到终于等来最后的一刻。
二十天,忙的脚不沾地,而施行收网计划的前夜,傅云河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哥的异常。虽然处理事物、反馈信息和作出决策都一如既往的冷静准确,也说不出有哪里不对,但深藏血脉的本能,让他察觉出了端倪。
低声问了问门口的下人,真相让傅云河感到头疼。
忍了又忍,下楼之前,他停住脚步低声说了一句:“其实……你若放不下,有的是将他训练成狗的办法。要是狠不下心,只要你一句话,我差人教好了,再给你送回来。”
傅云祁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听门口的人叹了口气,快步走远了。
让人屈膝,很容易。
但是有些东西……终究是求不得。
陆铖被载到徐毅家,昏昏沉沉的上了楼。一夜没睡,身体里没有力气,等徐毅煮好了粥,人已经蜷着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把粥放在茶几上,徐毅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哥哥刚才眼睛红红的。”儿童房的门开了个缝,钻出来一个小脑袋,小声说了句。一门外有动静,徐蒙就扒着门往外看:来的人他竟然见过。
“嗯。”徐毅应了声,揽着陆铖的肩膀把他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