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没交。纪岑,嗯……还有岳庾。”季风喧抱着这周布置的卷子摞到了我桌上。
“好,你放这儿吧,叫他们两课间过来。”
纪岑倒是经常不交,“卷子被我家狗给舔了”“被我妈洗衣机搅了”“我弟给画了”“闹鬼了真的我明明带了”“我交了啊是不是课代表搞丢了”各种借口脱口而出,我倒是也不介意当每日花边新闻听一听,顶多事后再给他一张让他补交回来就是。
岳庾没交倒是难得。别的科目我不清楚,但我记忆里语文作业他从没落过。
“姐,田姐,今天我卷子被我妈垫饭桌了,全是油!” 纪岑夸张地比划道。
“喊老师。”
“田老师。你说,我也不能把一张大油纸交过来吧。那别人的卷子都得被我弄脏了还不得群殴我啊。田老师你可救救我吧。”
“明天一起交。不许抄。”我递给他一张新的,心里琢磨着下次要不干脆第一轮就留着他的那份,次日再给算了
“田姐你人真好。我明天一定交。” 纪岑嘻嘻哈哈地拿着卷子走了。
看到他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我不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蔡老师也说过我性子太软,根本制不住学生,甚至,我这样是在耽误学生这层意思,她没说出口我却感觉得到。可我总觉得,高中生,已经是有清楚的自我意识,有很多想法的年龄了,也是时候去承担起来对自己的责任了。我总不愿意把他们再当做需要权威管教、需要强制督促的小孩子对待。该点的点出来,具体要怎么做、做到几分,我还是想留给他们自己抉择。
也许是因为带的是实验班,学生们自觉性总体比较高,才纵容了我这种有点理想主义的想法吧。
“进来?”我看到岳庾站在门口,好像有点犹疑的样子。
“我之前没找到。”他把手里那张卷子放在了我办公桌上,就逃也似的溜掉了。
他是在怕我吗……
“唔……”
我第一次遇到了让我在评分上产生了巨大困难的作文。
题目是展望老城古与今。这篇作文的想法很好,以一个从小就爱老城文化的语文老师的角度出发,先是忆往昔引经据典,后是看当下风云变幻古韵未改,传统文化接力棒又递给了学生,结构上首尾呼应独出机杼。文笔稍微还差一点,倒也瑕不掩瑜。45分以上是稳的。
可是……可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人设是我啊!
可恶!可恶!
翻过来看姓名那一栏,果不其然,“岳庾”两个大字。
我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难怪他要后来单独交……他是怕万一小组长早读的时候会看到他写的什么吧。
这孩子……
在想什么?
“老师。”我让一个路过同学把他叫了过来,他进来后叫了声老师就低着头盯着办公桌,不问也不躲,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你对语文课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我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老师为什么这么说呢?”他反问道。
用的是一种明知道答案的口吻。
“那我们换个话题好了。这篇作文,我看这原型有点熟悉?”我把放在一边的那张卷子挪到他面前。
“是老师啊。”他抬起头。
目光灼灼,像有焰星在深处迸发。
我怔了一下。
“不可以吗?”他问我。
“可以是可以……”我对他这种又坦诚又明知故问的态度感到有点难办,舔了一下嘴唇,决定更直接一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他笑了一下,云淡风轻,之前的紧张在这一笑里全然卸下,好像是我说了什么暖场话似的。
“老师,”他似是想了一下说,“可以加你微信跟你说吗?现在办公室人太多了。”
“没问题,我就在班群里,直接加我就行。”
“好,那我先走了。”他嘴角含着笑离开了,轻松的样子和之前进来时的拘谨判若两人。
这完全不是一个对我有意见的学生会有的样子,他们通常或沉默、或挑衅、或无谓、或激愤,而不是这种像发现抽到了“再来一瓶”的表情。
……?
终于到下班时间了。
临走前确认了一眼教室里所有人都走了,我才下楼。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打个哈欠就能亮起来的楼道灯,通常要我高歌一曲才会对我有反应。所以我这些年来习惯了就着月光摸黑下楼梯。
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在夜色屏幕里有点刺眼。
一条微信消息。我微眯着眼试图适应屏幕光源。
“老师,如果我说喜欢你,要怎么处理?”
我下意识地关掉了屏幕。
要怎么处理?
我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不知道蔡老师有没有遇到过?其他老师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呢?如果找人问的话,泄露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