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阳光下,少年许临和少女俞晨走了几公里的路,一直从集市走到乡郊。
俞晨避开人或车,稍微停住脚步时,许临就会叉着腰蹲**休息,眼见俞晨挪步,又强撑着站起身小跑着跟上去。
他很怕她遇到什么危险,自己抓不住她。
头痛时,脑神经却是高度机敏,对周围的一切格外敏感,大到路人的争吵,小到东西的掉落,都会让他心慌冒冷汗,随之就是眩晕伴随呕吐。
他的脑神经细胞天生能比正常人分泌、合成并传递更多神经递质,容易头痛、持续低烧,只能竭尽全力地把她保持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艰难地能走一步是一步。
昏昏沉沉走了不知多久,田野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气息混着鲜花和泥巴、翠叶和牛粪,几种截然相反的东西杂糅在一起…竟然是清新明媚。
不远处的田坎上坐了很多附近村落的村民,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几个村联合在一起举办的一年一度“斗牛比赛”。
五六个村民牵上各家已经伤痕累累的黑水牛走到田坝下面的凹地,此时普选已经结束,准备决赛。
俞晨在田坎上找了块空地抱膝坐下,许临走到她旁边,叉着腰缓缓蹲下。
她看了看他chao红的脸,咄咄说道:“我要在这里看斗牛,别再催我回去写作业,我烦着呢。”
许临冰凉的指尖捻了捻面前的泥巴,使劲抓起一把朝远处扔去,说道:“没想催你,我也想看。”
俞晨心虚地瞄了瞄他头上的汗珠和泛白的嘴唇,知道他脸上的chao红是因为发烧,负气道:“你这样辛苦管着我,在我爸妈面前维持你的完美形象,累吗?”
许临望着田坎下那些肚子上流着血,还在被村民押着比赛的水牛说:“我只知道,你这样贪玩,一年之内是考不到北京的。”
俞晨咬了咬嘴唇,无法反驳他的话。
地上的泥土产生了重影,许临脱力地跌坐在地。
俞晨的目光始终在田坎下面那些可怜的水牛身上。
两只坚挺壮实的水牛站在泥巴里开始决斗,其中一只水牛的牛角已经断了大半,只凭另外一只角和对方比拼。
虽然处于劣势,却总是主动出击,无所畏惧,凭着那只仅剩的牛角,竟然把对手的鼻子顶穿了一个血窟窿。
俞晨来了兴致,睁大眼睛,情不自禁站起身为那只独角牛大喊加油,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旁边的许临脸色已经越来越差。
眼见独角牛的对手侧身倒地,裁判吹响口哨判赢,俞晨兴奋到一跃而起。
处于劣势还能绝地求胜,是俞晨最喜欢的英雄气质。
她目光炯炯地望向许临,才发现许临双手叠放,死死捂住嘴,她好奇问他:“你把嘴捂那么严实干嘛?”
许临的喉头不断吞咽,想要把胸腔里的恶心感憋回去,放下手,撑着站起身不让脚下发晃,故作不屑,“这里牛粪味太重。
“就让你不要跟着来了,嫌脏嫌恶心,就别呆在这里,乡郊野外不适合你这种保送北大的天之骄子。”
“独角牛”取胜带来的兴奋感让俞晨语速加快。
许临脚底晃一下,站不稳了。
俞晨站起身,心惊地伸手扶他,“你没事吧!就让你赶紧回去!我看完比赛就走。”
许临抓住她的胳膊,执拗地说道:“你回我就回。”
俞晨看他这虚弱却充满执念的模样,语气里有了哀求,“我想知道那只独角牛一会儿能不能夺冠,求你了,先回去吧。”
“那我就陪你一起看完,和你一起走。”他用力抓着她的胳膊。
俞晨看到他的眼眸变成单眼皮,怯了。
知道这人的单眼皮意味着不容反抗、不容置疑….。
第二场比赛,独角牛最终没能战胜对手,因为这次它的对手实在过于强大,体型比它大得多,身上的伤痕也少,客观条件最终战胜俞晨的主观愿望。
独角牛落败地斜躺在稀泥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在主人的拉拽下迟迟起不了身。
俞晨望着那只独角牛,眼里竟然有了泪,不知道它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此时许临捂着嘴的手从单手变成了双手,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将胸腔里憋滞已久的东西全部倾倒而出。
俞晨扭过头呆住,许临接连又吐了两三口,满头大汗。
眼见他呛咳着,身体略略歪斜,她急忙上前撑住他。
许临的脚底没了力气,倒在她怀里。
俞晨用手不断抹着他额头上的汗,懵逼一两秒,想着这人会不会因为陪自己走这一趟而断气,紧紧抱住他被汗水浸得shi漉漉的脑袋,哭着叫喊:“救命啊!救命!这里有人晕倒了!叔叔阿姨,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四周的村民围过来,有人说道:“诶呦这个孩子怎么了…是中暑了吧….”
一个壮实一点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让其他几个村民把许临从俞晨怀里扶起来,放到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