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其琛打量着站在一旁肖景行,想顺势接过来。
“多谢……”肖景行毫不犹豫的拿起,仰面饮下。
“一路过来确实口渴,宛城的桂花酿,果然名副其实。”
“也就是你这孩子近人情,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若不是(宋)思邈帮我做的这些方便的玩意儿,怕我在这里尸体都凉透了,被野狗叼去他都不会回来瞧两眼。”祝余发出轻蔑的低笑。
“是是是,我忘恩负义、丧尽天良,我对不起你。”袁其琛没声好气,扯了院里树杈上的水桔杏,栽歪着身子树边吃起来。
“老大不小,也不知道娶亲,整天出去鬼混,偷鸡摸狗、招惹姑娘。你不是总是自诩,才貌过人,怎么也没见你领回来一个。”
“谁说没领回来过?”
“哪儿呢?”
“这不就坐在你旁边吗?”
祝余气的快站起来,径直将手上的酒囊丢到他脸上,袁其琛立马闪身接住,
“还好,没浪费……越叔,我也不想惹你不悦,督府门,再走一回,可就没命再出来了。”
督府门,十年前,袁其琛就是在那里,被肖观断了经脉,算是捡回半条命。
可是在他眼里,还不如当年就死在督府门,也许甚至在更早的时候,现在的每时每刻,都是苟且偷生,活不起又不敢死。
“不回督府门。”
袁其琛左手两指捏着柳骨哨拴着的银环翡珠来回转着,倏然停住,抬眼瞥向肖景行。
“适才我在路上和你说了,里耶地境的暗探出意外,不只是到现在没有查明破绽。我在召集剩余斋员返途程中,在阳关道遇到伏击,承影剑当时不在我手上。我在无防备的情况下,中了药蛊,恍惚中不知谁出手帮了我们。虽说那人掩面,可他出剑的招式,像极了一人。”
肖景行拿起置于石桌上的承影,袁其琛心头微颤,欲言又止。
“我兄长,肖寻,肖景亦。”
“不可能!”袁其琛握着柳骨哨的手攥紧,肖景行认出上面的剑穗,他将手背到身后。
“为何?”
“因为……总之不可能。”
袁其琛当然觉得不可能,他永远都忘不了,肖景亦是怎么死在自己面前的。他一直觉得,该死在穹关道的,应该是他。
这些年,梦里世外,不知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唯独肖景亦,这个他最有愧的人,从未来过。
祝余见肖景行盯着袁其琛,轻咳两声,
“这的确不太可能,毕竟事情过去这么久,而且那时,想来你尚年幼……”
“我并非怀疑此事,只是前辈不觉得奇怪吗,此人非我肖家人,却懂我肖家剑术。而且正巧出现在阳关道,绝对不是巧合。半月前,我还在洛城发现里耶线人出没,就在华音坊。”
“你怀疑那里有问题?臭小子,你最近不怎么着家,跟此事有没有关系。”祝余拍了拍扶手。
“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心没好报。我怎么没瞧出什么不对,那里就是乐坊,不过来回的客人没有上千也有百八十,若是混在里面,也未必认得出。”
“不止外人,我带人跟踪的时候,被对方察觉跟丢。半路遇上乐坊的姑娘,以当时的脚程,按理说应没有走远,可我们在那姑娘的指引下,就再也没有找到人。”
“她叫什么?乐坊里的姑娘我多半都认得,除非是落寞些再者就是新去的。”
“冯青霭。”
别人可能说些不熟,冯青霭他当真是再熟悉不过。袁其琛虽然长期混迹在烟花之地,但其实并未染指,之所以会去华音坊,是因为那里本是祝余从前的府邸。
十年前,祝余彻底脱离离火四时斋以后,那里就被查封。后来不知哪个有钱有势的主,包了这块地,居然用来开了乐坊。
地皮的事,本是督府门的右都尉姚止份内,不过多少也要看在肖观的面子。肖景行的老爹点了头,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于祝余而言,屈辱的并非昔日府邸沦为风月之地,也并非功名利禄毁于昨夜今朝,而是自己最后的念想都要被磨灭。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的念想,就是院子里的那棵白榆树,那是最初建府时种下的。每当祝余碰上棘手的案子,或者要出危险的任务之前,他就喜欢彻夜坐在树旁,倒像是和自己亲友道别似的。
袁其琛虽说看着没心没肺,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知道那棵白榆树对祝余的意义。
宅院想保住是不可能了,一棵树还是可以一试。袁其琛找到洛城街巷的闲友,传些半真半假的神鬼流言,每次都是找挨着白榆树两丈高的房间,当然最近在那里的,正是冯青霭。
他常顺了纨绔子弟的钱袋,再易容至华音坊,往酒盅放了药蛊,可以混淆对方的记忆。
然后开了窗户,坐在树干吹风,等到天亮再离开。用这样的方法,也好让华音坊的主子觉得有利可图,也未必深究。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