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积云笼罩在残破的蔓葭城中,平西山庄往日的风光早就在百年的沧桑中,褪去了繁华。取而代之的,是战乱过后满目的疮痍和绯红色的光景,那些徘徊在往生往死的孤魂,驱走了远比他们可怕的多的,那些所谓忠臣的贪徒之心。
流沙谷万毒阵终究在一人的命息败落之际得以平息,尘封的亭台在平西山庄中央浮出,往日丰神如玉的翩翩少年,面如死灰地跪坐在亭中央。搂在怀中那人零落的白发搭在他的肩头,浑身是数不清的伤痕,箭、针、刺、刀……早就分不清是什么伤的。已然是风中残烛,回光返照。
“师父,我记得,传言平息山庄有座获鹿台,能见到的人,必然重获新生。”底下的异服女子说着,手上适才的伤口倏然愈合。
“可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新生,是要用至亲之人的命,才能换来的。”那女子身边人道。
“不帮吗?”
“时间到了,剩下的你来解决吧,我该走了。”
获鹿台上的白首之人,被眼前人滚烫的泪打在脸前,缓缓睁开眼,依稀听得见他强挤出的笑声,
“小骗子……怎么……就许你诓我,现在知道被骗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闭嘴……”
“我都快死了,你就……就不能让我说两句。”
“我不会让你死,无论做什么……”
“好啊……那你叫声九叔,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从阎王爷那儿讨个人情呢……”
“九叔……”
“你这么听话,看来我是真的……”
抱着他的少年不敢松手,又不敢抱紧,怕自己抓不住,又怕自己伤着他。
“对不起……”那少年声音哽咽的直颤抖。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如果真要说,可能真的是我上辈子欠你这小子的……我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不过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的,也许……”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头一倒,便再没抬起。
“……袁仇……”那少年抱着他的尸身,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再无人答应。
异服女子从石阶上踱步而来,走到他身边,
“肖浅,他的时间到了,逝者已矣,节哀。”
“你有办法救他,对吧。”
“就算有,我也不会出手。”
“为何?”肖景行抬头,“不管什么代价,就算我的命,换他的也可以。”
“换不了。”那女子言辞决绝,目光犀利,“因为……你的命,本就是他换来的。”
肖景行没听懂她的话,袁其琛心口浮出一枚赤色的灵珠,肖景行发现他手腕的叶脉纹散去。
“这是伏魂珠,上面记着替世约立誓人的所有前尘过往,你如果想知道,就自己看看吧。”
说罢,她摘下面纱,念道,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故园书动经年绝,华发春唯满镜生。”
伏魂珠上记载的记忆如铜镜般映在肖景行眼前,十年……四年……十四年……他不曾见到的,又想知道的,那些往事……
两年前……
“把他扔下去,既然那个姓祝的不来救,我们也没必要对一个叛臣之后,手下留情……”
连日来的折磨,让他身上伤反反复复,破碎的衣衫撕扯着那些不致命的伤口,已经快要无从下手,找不到一处完好皮囊。
可那些人没有手下留情,任闸道的激流啃食着他的rou骨,不生不死……
袁其琛猛然惊醒,在白榆树粗枝上打着寒战,幸好袖箭一头的绳子拴着树干,不然这要是摔下去,能剩下半条命都是多说。
浮云轻过,皎月当空,从榆树间隙挤过的月光,拂过那倚坐在树影中的人。
他摘去脸上的假面,歪头的功夫面庞脱离了树影。眼帘先是惺忪,挡在目前的手掌落下,蹙起的双眉顺势微扬,那对瑞凤眼中载着清亮的灰棕瞳。高挺的鼻峰下,均匀的唇瓣张开,时而露出微尖的犬牙,左侧唇角下是那似紫毫笔尖轻触过般,不显眼的痣。
嘴角浅留着笑意,半明半暗,虽是副少年相,可眼底的暗淡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可亲近。
他讽笑一声,将头靠在树干,左臂枕在脑后,从怀中拿出水桔杏,将垂在额前的那缕头发吹到脸旁。
正所谓“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说的兴许就是他这般模样。
夜风席起,似有何物横穿半空的响声,袁其琛翻身而下,借着袖箭的钢索荡回树枝。
转头看到被枫叶状镖刃钉在树干上的半个杏子,空气中隐约飘忽着烟火气。
“枫师妹!你这是打算谋杀同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是老样子!”
出刃之人站在华音坊对侧的屋顶,灰黑的面具掩住上半边的脸,是个冷瘦的姑娘,却身着男装。尤沐枫和袁其琛师从沈叔lun,说来也是旧相识。
沈叔lun本为游医,袁其琛的养父,祝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