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唤了赵敏和周芷若到房中时,连路还见得匆匆搜查的峨嵋弟子,弟子们看到掌门人,禀报说总门似有刺客闯入,眼下仍不知所踪。
周芷若淡淡道:“我自独院行来,一路也不见外人,兴许刺客已逃将出去,尔等留心守御才是。”弟子听她如此说,也就领命而去。
清如得了掌门师姊解围,心中落下,着急忙慌推开自己卧房门,三人方踏进去,忽听得砰的一声,一人恰好从凳上摔将下来。三人一惊,忙扶上榻,但见一个少年脸色煞白,已然昏迷过去,那模样正是方珩。
赵敏又惊又喜,又忧又怕,当下请周芷若给他服了峨嵋派补身的良药,赵敏又为他按xue推拿。半晌,方珩终于醒来,怔怔的看着众人,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拜道:“郡主,周掌门……”又将目光看向清如,小声道:“多谢姑娘适才的救命之恩。”
赵敏道:“方珩,你是寻了我留下的记号而来对么?又为何弄得这副模样?”
方珩道:“没甚么大碍。小人不过受了些皮rou伤,连日里怕周掌门毒药未除,有个甚么万一,那郡主必定忧心,故以快马加鞭赶路,伤口便不易痊可罢了。今日小人潜入峨嵋派总门,碰上几个难缠的尼姑,非捉拿我不可,小人伤势未愈,不便交战,只好奔走躲藏,不意恰好到了……到了这位姑娘的院落,一时真没气力,跌了下来,幸而姑娘出手搭救,才瞒得几位峨嵋派的人过去,又请了郡主前来,否则小人只怕见不到郡主了。”
赵敏听他忠心耿耿,不忍道:“你说受了外伤,伤在何处?让我看看你伤势。”
方珩不敢不从,解开衣袍,露出上身,背了过去。其实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行走在外,男女之间夜宿一处也是常有,眼下赵敏牵系忠仆之伤,也不顾忌这些大防。只见他身躯虽瘦却不失肌健,皮肤倒白,却是一片冷白,似有病态,眼下那背后本该只见得白的皮肤上,却是一片发红凹凸的疤痕,满布脊背,看起来像是鞭伤。他多日赶路,伤疤未愈,又给衣料摩挲得红肿起来,更是生疼。
饶是周芷若这等江湖中人,见了也不禁暗自吃惊,清如更是“啊”的一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赵敏皱着眉头,凝视着他满背伤疤,不禁心中一酸,颤声道:“这是……是我父兄惩治你的?”
方珩摇摇头,道:“那夜王爷回了军营,形容憔悴,见到小人仍着了青衣被押在郡主帐中,只是长叹不语,未加惩处,反而命人松绑。待得世子和常遇春打完仗回来,左右不见郡主,问及方知郡主已随了周掌门一走了之,更与父兄断绝关系,不禁大怒,本来又抓了小人待要问罪,临了之时,念及和郡主之间的兄妹之情,终是不曾用刑。这一身伤,是师父……师父自觉对王府不住,亲手惩罚了小人。”
赵敏吃了一惊,道:“阿大真也下得去手。”
方珩道:“师父早年身染重病,是王爷救下他一条性命,而小人孤儿一个,又是因师父养育方能活到今日,师父与我之性命,早便给了汝阳王府啦。此番小人害得王爷和世子痛失郡主,师父惩处小人,小人一点儿也不怨。”说着从叠在腰上的衣袍中摸索,取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赵敏,说道:“此乃小人临行之前,世子爷吩咐带给郡主之物。”
赵敏接过来一看,见那竟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一时间又惊又喜,心头更是酸楚,说道:“这竟然是哥哥亲手交给你的?我大哥他……他一定很生我的气罢?”
方珩道:“世子虽然派人四处探查郡主下落,却是出于爱护郡主之意。那日小人在营中养复了气力,本还犯愁如何取来解药,带去给周掌门服食,怎料世子竟亲自前来赐药,还托小人传话与郡主,说他并非存心阻挠,只是不舍得王爷年迈还要承此失女之痛,也不舍得妹妹远去。之所以施舍解药,也是担忧周掌门毒伤不愈,郡主也要跟着受苦。只盼郡主可早一日体会父兄之心,归家重聚,如郡主决心跟着周掌门,那么他日若战场为敌,世子也绝不手软。”
赵敏听到这里,眼中泪水莹然,叹道:“大哥心中便是有气,到底还是关心我多一些,是我对他和爹爹不住。”说着脸上哀色又露,泪珠已忍不住滴了下来。周芷若瞧在眼中,好生心疼,一手扶住她肩膀,唤道:“敏敏……”
赵敏向她看了一眼,不发一辞中,已知对方情意。她也深知如今归家重聚一事确然不好两全,唯有待来日天下时局稳当些,父兄自然明白周芷若并非叛逆乱党,届时再行劝说。
她想了半晌,长叹一声,转回头去对方珩说:“我一人妄为,却无意害苦了你。”拿过周芷若端着托盘中盛药的瓷瓶来,就要替他上药。
方珩哪里敢受此大德,闪身避开,说道:“主人千金之躯,小人低贱之仆,何敢如此?”
赵敏知他向来忠心为主,将自己之言奉为天经地义一般,却就是把主仆之别看得太重,有时固执起来,比周芷若也不差上几分,自知规劝不得,佯作恼火道:“好啊,我如今不做郡主,是使唤不动你啦。”转头冲周芷若道:“周姊姊,我要请求你一件事,你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