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在大哥死后不多久,金光瑶便邀请他到金氏的金牡丹楼里看戏,他自幼清修,家教甚严,恐叔父责骂,便想婉言谢绝。
金光瑶似有些失落:“阿瑶是瞧二哥你一直闷闷不乐,便想着找些新鲜的乐子,供你排遣排遣心中的郁闷,却忘了二哥不喜这些,倒是阿瑶实在太轻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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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蓝涣也感觉有些愧疚,心道:是了,三弟也是为了我好,我却如此拒绝,实在是伤了他的心。便无奈道:“我不是不喜,只是我害怕叔父知道了要责罚。”
金光瑶笑道:“蓝老先生远在姑苏,怎么会知道在兰陵发生的事情?二哥,你未免也太惧怕他了。”
蓝涣到底还是去了。
金光瑶特意在二楼订了雅座包厢,这里视角极佳,可以窥见戏台上的表演,还没有人来人往挡住视线。
蓝涣虽说之前不愿意来,但真的头一回看戏还是觉得新奇,台上唱得是一出《丽人传》,讲的是一个女子含冤死后化为鬼魂和恋人相会,后来在崂山道士的帮助下,成功还魂,和恋人相守的故事。
故事很俗套,但戏文里夹杂了很多市井俚语,比如,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和尚训道士——管得宽之类的,言语很是诙谐,几个丑角也很会逗乐子,蓝涣从没听过,不懂的就问金光瑶,金光瑶给他解释了,蓝涣也会跟着笑起来,不得不说,金光瑶很知道怎么让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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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把食单递给蓝涣,蓝涣点了两盏玉壶冰心,又仔细看了看,道:“这里没有枣糕么?”
金光瑶拿过食单看了,漫不经心道:“这里确实没有,想来是这种糕点太过低贱,所以上不了这里的食单。”
蓝涣不以为然道:“食物哪有什么贵贱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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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笑道:“理是这个理,只是这世上多是些目下无尘的人,却不知道一日不过三餐,夜眠不过七尺的道理,咱们也就只能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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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有个金氏修士来到金光瑶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金光瑶笑道:“二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看着,我去去就来。”
蓝涣看得入迷,没太在意,只是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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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蓝涣一动不动地瞧着戏台,像个小孩子一般,金光瑶笑了笑,目光柔和,他这二哥,就是太干净了,整了整衣冠,就匆匆和那门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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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没去多久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端了个托盘,托盘上多了两个玉盏,笑道:“二哥,这是我从金麟台上带下来的玉壶冰心,你尝尝。”
蓝涣看过这里的帖子,道:“玉壶冰心这里不是有么?为何特意从金麟台上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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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笑道:“二哥,这里卖的玉壶冰心和金麟台上用来招待仙门百家的,怎么能是一回事呢?再说了,这里每日都要卖出去几百盏玉壶冰心,要是来真的,金麟台的金星雪浪早就被摘没了,父亲还不打断我的腿?”这里的玉壶冰心当然是假的,但是能给金家带来每日几千两银子的进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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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无奈道:“你们这……不是欺骗那些客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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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闲闲一笑,午后的光晕透过雕花窗子打在他脸上,显得分外柔和,他道:“我们从未说过这里的玉壶冰心,和金麟台上的是一回事啊,天下叫张三的人何其多,能说这个张三就是那个张三吗?况且这是父亲的主意,我也没法子呀,只能往便宜了卖,八两一盏,尽量少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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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是他的主意,只是怕蓝涣不高兴,往金光善身上推罢了,而且他也知道,蓝涣对钱没什么概念,八两银子,已经够在外面寻常茶楼买上几大罐好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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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蓝涣道:“才八两银子,确实挺便宜的,只是你们呀,惯爱玩这些机巧,难怪大哥生前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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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道:“二哥放心,大哥纵然不在了,我也必当继承大哥的遗志,尽我所能,造福天下,瞭望台的事情,我已经在在着手准备了,而且我还打算在各处兴建驿馆,为仙门夜猎提供方便,若成了,必定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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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见旁边无人,才对金光瑶吐露心声道:“你放心,我一定全力支持你,哪怕是得罪几个人,也是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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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诚恳,饶是金光瑶饱尝人情冷暖,见尽世态炎凉,也觉得颇为感动,慢慢红了眼眶道:“没想到二哥竟然如此为我考虑,自从我母亲去了之后,处境艰难,再无人如此对我了,阿瑶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相待。”说着,泪珠便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若是换做平常,一个大男人如此哭泣,必然会让蓝涣觉得矫揉造作,可是金光瑶在长相上讨了便宜,又确实身世悲苦,偏偏哭出了一种我见犹怜的神态来。
蓝涣不由得心生怜惜,缓缓抚上他的后背道:“你这说的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