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齐还在发烧,根本不想搭话,他脑子混混沌沌的,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刘科长,病人家属怎么说的?”贾澜问。
刘科长拿着笔在桌子上敲,“和你们说的差不多,人家的侧重点在泄露病情。刘新蕊多大了,成年了吗?”
贾澜一愣,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医专来实习的专科生,大部分年龄偏小,但是既然上了临床,多半也都有二十岁了。
“她今年十七。”何齐开了口,他窝在沙发里,正不停地灌水喝。
刘科长颔首,“好。贾大夫,你是主管医生,隐瞒病情的事情,跟别人也交代了吗?”
“都交代了。”贾澜对此事印象很深,当时家属很焦虑,她也怕出问题,因此去找宋主任汇报过,“我们交班时说的,护理上都知道。”
“那怎么这个刘新蕊不知道?”
“她知道,那天她刚入科。”
何齐把空杯子放下,“怪我,她刚上临床,警惕性不高。”
刘科长有点了点头,“好,还有件事,病历都封存了,你们没什么诊疗错误吧。”
贾澜仔细想了想,笃定地说:“没有,这个病人诊断明确,治疗也没问题,疗效还不错。”
刘科长把笔一扔,摊开手道:“看吧,本职工作做的再好,一句话就惹出这么多事。我大致明白了,事关实习同学,我已经和学校通过气了,他们学生处的人会来了解情况,实话实说,贾大夫,你和他们去沟通,不是自己的错误不要揽。何大夫,你先去看伤,烧成这样,别上班了,我和你们宋主任打过招呼了,她下午就从老家赶回来。有事咱们随时联系。”
何齐答应了,他这个状态,确实上不了班,被停职正好休息两天,和贾澜分开后,他先去外科处理了伤口,又吃了一堆消炎药,怕医务科会找他,直接去值班室睡了一觉。
何齐是被宋主任叫醒的,他睁开眼后有瞬间的恍惚,似乎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情,更忘记为什么躺在这里。
“何齐?你没事吧。”宋主任有些担忧。
何齐猛地坐起来,接着便感到剧烈的眩晕和恶心,他强压下各种不适,挣扎出一个笑来,“主任,您回来了。”
“你去拍个头CT和肺CT看看,别耽误了。”
何齐晃了晃头,“不要紧,没事。”
宋主任叹了口气,“事情我都听说了,刚才学生处的人也走了,你就在家好好歇两天。放心,不会有事的。”
何齐笑笑,“好,谢谢主任。”
“哦,对了,刘新蕊那个孩子想见你,他父母刚才来过。”
“她在哪?”
“办了住院手续,住神外去了。”
刘新蕊伤后头晕头痛,恶心呕吐,情绪更不好,据说哭了一上午,神外给的诊断是脑震荡和创伤后应激障碍。
何齐先和刘新蕊的父母见了面,他们是本地人,在附近的五金市场做生意,所以赶来的很快,带着孩子做过检查后就住了院,他们虽有不满,但对何齐却态度极好,郑重的道了谢。
何齐连道不敢,“不必客气,也是我们没保护好孩子。”
刘新蕊的母亲眼睛通红,似是刚刚哭过,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被人打了,酸楚痛苦只怕更胜于子女,“何老师,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一趟。这孩子说想见见你。”
“应该的,我也想过来看看她。”
刘新蕊爸爸向病房一指,“在病房里,我们去买点饭,何老师,您劝劝她。”
何齐答应了,等刘新蕊父母下了楼,这才进了病房。
神外病人不多,刘新蕊家庭条件不错,住的是单间病房,何齐进去的时候,护士刚拔了针,小姑娘正捂着手背躺在床上出神。
“疼的厉害吗?”何齐等护士出了门,才在刘新蕊面前坐下。
“何老师。”刘新蕊一开口,眼泪立刻爬了满脸。
何齐叹气,拿过纸巾递到枕头边,刘新蕊拽了几张捂在脸上哭,她越哭越伤心,最开始还压抑着呜咽,后来索性拉起被子蒙在头上,蜷着身子嚎啕大哭。
等刘新蕊哭完,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何齐坐着没动,也没开口,她慢慢掀开被子,肿着双眼小声说:“对不起,何老师,今天谢谢你。”
何齐不答反问,“委屈了?”
刘新蕊抽噎着擦脸,她慢慢坐起来,低着头嗯了一声,“何老师,你不委屈吗?”
委屈这个词,好像从不属于何齐,他摇了摇头,“不委屈,是我先打的他。”他先动手打了病人家属,而且也没吃亏,似乎没什么可委屈的。
刘新蕊破涕为笑,“何老师,你。”她早就对何齐的冷幽默有所耳闻,但是入科后却发现带教老师严肃的很,她还以为别人骗她呢,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下次挨了打,记得跑,你是女孩子,肯定打不过他们。”何齐又冷着脸嘱咐了一句。
刘新蕊哭笑不得,“我吓懵了,忘了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