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在看到酒气扑鼻发髻散乱,双颊飞着可疑红晕,一只手搭在张行止肩上的顾清景时,急得眼眶又红了,她接过顾清景,“不是授课去了吗?公主这是?”
张行止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语气不疾不徐,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倒是柳儿,想到当时千钧一发的场景,出了半身冷汗,“多谢张大人相救。”
“应该的,公主饮了不少酒,备好醒酒汤……”张行止的声音在顾清景而中方绕来绕去,最后仿佛炸开一般,一个字也听不到了。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看着柳儿耐心地记下了张行止的叮嘱,看着张行止嘴唇一开一合,最后一歪头,彻底晕了过去。
顾清景似乎做了一个极长的梦,上一次醉酒的梦里,她看到了自己初来这个时代之际,顾琅已是弱冠少年,但顾清景仍是牙牙学语的孩童,于是她便在这个孩童的身体里,一待便是十几年。
而在这一次醉酒梦里出现的,全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场景。
瓢泼大雨之下跪着的顾琅以及他身旁挺直背脊身躯弱小的少女,锣鼓喧天之中清宁与清桑俱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皇城纷扬的飞雪之下顾清景小心翼翼地环上了顾琅的腰肢,新雨过后满院的姹紫嫣红与花中茕立的少年。
所有的画面最后都被揉在了一起,冲击着顾清景的意识,极度抗拒之下,她猛得睁开了眼睛。
“醒了?差点就要赶不上宴席了。”
顾清宁依旧搅着一碗热粥,笑眯眯地看着双眼混沌眉头紧皱的顾清景,“听闻你差点命丧马蹄之下,皇兄发了好大的火。昨日当值的捕快都被罚得够呛。他让我来告诉你一趟,如若身子不适,庄妃那儿就不用去了。”
顾清景的意识逐渐回拢,她跌撞着下床,一把扑到桌边端起热粥有气无力地开口,“我要去,这么好的凑热闹机会不能浪费了。”
“我就知道,”顾清宁悠悠一个白眼翻过,“庄妃那儿来问过了,我替你答了。”
“你这次又不去?”
“我哪一次是想参加的。”
顾清景咧嘴笑着,送了一口热粥进肚,没有答话。
“庄妃还请了些交好的世家公子,好好拾掇拾掇,让他们看看天家风范,免得每次长安百姓提到你都难以启齿。”
听到这儿,顾清景握着汤匙的手一顿,她收了笑容,似疑惑似恼怒,“世家公子?”
顾清宁摆弄着手上丹蔻,“对,看来皇兄给你指婚的心思还没歇。要不你考虑考虑,别去了?”
顾清景忽地发出一声冷笑,“去,当然去。”
顾清宁不明所以,不过瞧着自己任务也完成了,于是满心欢喜地起身,“我跟别安还有约,先走了。”
屋内霎时便陷入了寂静之中,顾清景一勺一勺地搅着热粥,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清宁走之前对柳儿千叮万嘱一定要好好打扮打扮顾清景,如果她不愿意,几个人按着她也得把事给办成了。
柳儿听得胆战心惊,这些话她们姐妹说起来没什么。若真的依照三公主所言办了,不消三日,她们大概就会被睿文帝一道白绫赐死。
顾清宁显然猜中了自己妹妹的心思,顾清景在看到摆了半个桌面的珠钗发髻时,沉默了许久。就在柳儿以为这些珠钗多半是要被锁在盒子里时,顾清景忽然指着其中的几个,淡淡开口道,“就这几个,给我妆上吧。”
说是生辰宴,但说白了又是一场变相的招亲宴。顾清景看着镜中人,眼中情绪复杂。王婉莹明显是得到了顾琅的授意才敢这么做得,但她又不比顾琅,一些事不能做得太过明目张胆,是以即使顾清景去了也好应付。
就算应付不来,横竖顾琅也在那儿,他可不会让自己妹妹吃了亏去的。
顾清景摩挲着发间珠钗,许久之后发出一声冷笑。
生辰宴选在了王家,顾琅也给了面子,早早地出席了。
王婉莹及父亲王守正没有想到顾琅会来,激动紧张之余便开始觉得布置太过潦草,王守正刚要唤人再重新布置一番时,被顾琅拦下了,“无需再耗费人力,当家宴便可。”
王守正点着头,给王婉莹使了好几个眼色后便躬身离开了。
父亲甫一走远,王婉莹便挽住顾琅的胳膊,笑得一派天真,“皇上不是说公务繁忙吗?”顾琅瞥了眼笑靥如花的王婉莹,神色如常,“清景求了朕半天,朕这才应下了过来。”
王婉莹稍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她强笑道,“听闻公主昨日受了惊,臣妾便立刻差人去问了。公主心善又念着与臣妾往日的情谊,说今日定会出席,倒叫臣妾心里过意不去呢。”
顾琅被王婉莹拥着入了座,听到她这番话沉默了许久,复又淡笑道,“朕倒忘了,你在进宫之前,与清景关系甚好,和她整日黏在一处,朕看着,都嫉妒。”
最后几个字从顾琅口中淡淡抛出时,夹杂了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王婉莹有些懵,不知顾琅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只能笑着应了下去。
二人一番口语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