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二美,美酒和美人。
这美人嘛,在平康坊的百花邀月楼中,至于美酒,则是在距离皇城不远的临风楼中。
临风楼虽起了个大气的名字,却是一间歌舞坊。虽是一间歌舞坊,却是因其特酿的美酒出名的。
顾清景长到二十岁,嗜好倒也不多,喝酒算是一个。又幸好自己的身体耐得住折腾,小百杯不是问题。
临风楼里的伶人很是不错,身段嗓音都是一等一的好,可败就败在那些话本上。狐鬼花妖书生千金什么的,第一次看还颇有新鲜感,看多了自然乏味。
于是多的是看客们点上几壶好酒,订上一间厢房,任下面咿咿呀呀地唱着,自己关上门享受自己的乐呵。
顾清景便是这其中之一。
她点了三壶陈酿,就着一碟醉花生,边吃边等着柳儿。
待到台下一曲终了,锣鼓声传到了厢房里面,顾清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时,柳儿推门而入。
她先是被满屋子的酒气呛了好几声,而后捏着鼻子把银两摊在了桌上,“书斋老板说公主这次给的量太少了,所以只有二十两。”
顾清景瞥了眼白花花的银子,笑眯眯地点点头,随后拨了十两给气喘吁吁的柳儿,“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吧。”
柳儿大惊,低下头直摇着脑袋,“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要公主的银子。”
“以前是看你不缺银子,但你最近接济家中那么多,自己怎么够用?”
“公、公主都知道?”
顾清景扔了颗花生进嘴,笑道,“天天往府外跑,回来眼眶红成那样,我猜也猜到了。”
柳儿猛得跪下,语带哽咽,“柳儿的命是公主救的,这已是一辈子无法偿还的恩情了,怎么敢再……”
“本公主什么都缺,恰好就是不缺钱,拿着。”说到最后,顾清景语气中带了些凶狠,她扶起柳儿,“和你说过,在我面前不要随便跪来跪去的。”
“对了,”顾清景不想就这件事再讨论下去了,“书斋老板有说什么其他的吗?”
“有,”柳儿吸了吸鼻涕,嗫嚅道,“他说虽然公主的内容新颖大胆,可太过特立也不好,希望公主可以稍加改善。”
在顾清景意料之内,她点点头,笑道,“帮我带两壶酒回去,我出去转转。”
柳儿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与感动之中,直到顾清景离开有一阵了才回过神。她收好银两,忽然想起方才顾清景说过的话,金枝玉叶的公主,竟会说她除了钱什么都缺。
这一转自然又是到暮色四合时才回了府,气走了一个太傅后,公主府上便再没来过人,顾清景难得地享受了一番空闲时光。
彼时她躺在塌上,嘴里叼着一支笔,正想着故事情节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顾清景撑着脑袋抬眼望过去,刚要说话,但在看清来人时,噤了声。
她吐出嘴里的毛笔,慢吞吞地准备爬起来。她边爬边抱怨,“皇兄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顾清景坐好,也没有行礼,“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顾琅站在一米开外,看顾清景长发松散的样子,顺手在梳妆台上捎了根簪子,笑着坐了下来。
他捧起顾清景的长发,颇耐心地替她挽了个小髻,“怎么那么大了,还是不会挽发。”
顾清景侧着身子,任顾琅怎么捣腾,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应该不是来问罪的。
“在想事情,想破了头皮也没个思绪。”
“在想什么?”顾琅单手撑在床榻的小桌上,定定的望着顾清景。
“庄妃的生辰就快到了,我还没想好该送她什么。”
顾清景上上下下地扫了眼顾琅,笑盈盈道,“她应该最喜欢皇兄你了是不是?”顾琅敲了敲顾清景的脑袋,面色凶狠下手却是十分轻柔,“也就你敢这么跟朕说话。”
“庄妃的生日宴办在了自家府上,皇兄到时候去不去?”
“不去,”顾琅毫不犹豫道,“你以为堆在勤政殿里的奏折都是虚的?”
“那你还不是来了我这儿,”顾清景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儿时我帮了你那么多次,这就一次你也不帮我。”
顾琅叹了口气,看着顾清景不依不饶的模样,也只有求自己的时候,顾清景才会摆出这么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你不怕你嫂嫂生气?”
顾清景一愣,萧于宁生气,就好了。
当初顾琅纳了王婉莹时,萧于宁跟她也只是怄了几日的气,她最生气的是,顾清景被人当了踏板却还不自知。
“那就带着嫂嫂一起去。”
“那恐怕不行,”顾琅摊手,“她那日要去太庙。”
顾清景气鼓鼓地撇过头去,不再理会顾琅。顾琅看着眼前倔强的后脑勺,心里又暗自叹了口气,明明知道她是装得,可还是不忍心,于是顾琅无可奈何地笑道,“我去,行吗?”
顾清景这才回过头,她打了个响指,笑得十分灿烂,“再行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