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色逐渐暗下来了,等明天上山去再给他钱和背篓吧。
梨花姐看出我在想什么,嘱咐道:“山上可能有熊,你要小心。”
“嗯。”我点点头,长姐的话是要听的,虽然我知道这个时间熊都在冬眠。
我让姐妹俩待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走进火灾后的店铺。木板都被烤脆,我甚至不敢伸手去扶墙壁。
不出所料,布制品几乎都烧毁。好在今天的营业所得被我挖了出来。后面的仓库里本身不剩几匹布料,妈妈就是为此去南边进货的。
家里没有太多存款,她肯定为了进货带走了大头,剩下的小头都在我身上,她总觉得县城消费很大,实际上除了学费我都存下来了,这笔钱足够全家过冬,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在这个世道,有钱不一定活得好,但是没有钱肯定不行。私塾里的先生总是喜欢讲些阳春白雪,批判铜臭味的作品,但我知道他们光鲜亮丽的生活是靠钱堆积出来的。
我转悠了几圈,实在找不到更多东西,只能退出来。
梨花姐和我说了当时的情形。火焰是一瞬间升起的,楼上和楼下同时着火,事发时她和游花正在店门口挂样衣,幸而逃过一劫。
这不同寻常的火灾,让我感到相当不妙——听起来就像是一起蓄意纵火。
我来不及和梨花姐讨论,妈妈回来了。她背着一箩筐的布料,两手还各提着一袋。梨花姐和游花都跑过去帮她拎,我背起炭,拿着书包,带她们往寺庙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妈妈都没有说话,我只能捡些好的说:“我们还有过冬的钱,再加上这些炭,暂时住在寺庙……等房子修好就能回去继续开店。要是钱不够,私塾那边我就不上了……”
妈妈的反应是坚决的:“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私塾好好上,其他的我来解决。”
我没有反驳,因为知道反驳肯定无用,她能一个人拉扯我们三个孩子好好长大,就是多亏了她的果决。
梨花姐开口了:“我已经到嫁人的年纪了……”
我知道她的打算。这个时代虽然逐渐开明,可是乡镇的人普遍依然认为女儿嫁人可以省一张嘴,换来一些嫁妆,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借夫家救济一下娘家。
妈妈没开口。她应该是听进去了,正在考虑。
可是我打心底不喜欢这样的计划。如果是火灾前还好,梨花姐是镇上数一数二的美人,我们家又有稳定的收入。这样的背景,梨花姐嫁去镇子的哪里都能挺直腰板。但现在镇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铺子被烧毁了,梨花姐还能找到爱惜她的婆家吗?这样简直就是想卖掉她帮衬我。我知道妈妈一直偏爱身为儿子的我,而梨花姐和游花对此从没有半点疑问,也认为理所当然。我却不敢把自己放在特殊地位,总是惶恐她们的爱护和期盼。
“妈妈……”
我刚起个头,她就打断了我。
“不管有没有这一遭,梨花也确实到年龄了。”
但是这样,梨花姐能嫁去一个好人家吗……
我没能说出口,这种女儿家的事,我一个做弟弟的不应该参与过多,起码在妈妈面前不该讨论。下次应该找一个时机和梨花姐单独谈谈。
走出镇子前,妈妈买了一些米。我才感觉到肚子因为饥饿而隐隐作痛。
其他家庭大约都在吃晚饭了吧。我闻着空气里飘散的食物香气,忍耐住自己吞咽口水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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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废弃寺庙,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我哑然失笑——不知道谁,在卖炭少年借给我的背篓里放了一包火柴。买下炭之后我很确定那名少年只是送了我容器,大概是在我走出镇子的这一路上某位好心邻居塞的吧。
这个庙宇虽然破败,但也不至于四处漏风,稍微打扫一番,还是足够歇脚的。
发现灶台还能用,我取炭生了火,游花就踮起脚准备煮粥了,在家里也是她负责做饭。看着小小的妹妹努力伸长手臂去够灶台,我忍住笑意四处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椅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搬来一个平滑石头,给她垫脚。
梨花姐和妈妈在厨房外面整理布料,有这么多布,拿来当床铺绰绰有余。花花绿绿的漂亮布匹放到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确实可惜,但妈妈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巡逻了一遍,总觉得难以心安。附近太荒芜了,入夜后万一有坏人来该怎么办?破庙处在县城和小镇中间,在半夜出事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游花还小,没有感到忧虑,在她心目中,家人都在就等同于安全。妈妈和梨花姐正在小声说着什么,我悄悄一瞥,只见妈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梨花姐,叫她贴身藏好。
不愧是一个人把我们三人拉扯大的女人。
她们看见我,什么也没说,只有梨花姐偷偷摸摸朝我笑了笑。看来妈妈不打算和我分享她的匕首。
我只能继续探索环境,终于从一堆废弃的破铜烂铁中找到一把还能凑合用的斧头。
“晚饭做好咯!”
游花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