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北克东部,某私人疗养院。
厚沉的窗帘被拉开,晨晖透进, 照在插着蜡烛的蛋糕上。
满头银发,面部五官已经聚中萎缩的老人戴着无框眼镜,镜腿是金色的,上面镶着细细密密的钻石,就连铰链螺丝也是由钻石打造,鼻梁和两个托叶也各镶嵌了一颗蓝钻。
他躺在病床上,已进入了弥留之际。
“外公,需要我帮您把眼镜拿下来擦一擦吗?”
聂焰看外公戴这副眼镜,总觉得眼镜会很重,外公的鼻梁会被压得很累,从小就这样觉得。
临终时还要透过钻石看这个世界,外公可真是一个高傲的人啊。
老人从未取下眼镜让他这个唯一的、仅剩的外孙掂量一下有多沉,聂焰当然也不想去掂量。
他站在窗前看阳光已经把淡蓝的天空渗透得差不多,修长、白皙、细嫩的手指拨动打火机,火光在老人枯槁的眼睑下徐徐飘动,插着80的蜡烛被点燃。
“外公,生日快乐。”
聂焰想等“那些人”到来之前,单独对外公说出这句话。
老人睁着眼,呆愣浑浊的目光里总像汪着水,油尽灯枯往里皱缩的嘴竭力发出灵魂最后的声响:“明…哲,让我见见你妈妈…….”
聂明哲是聂焰的本名,聂焰却讨厌这个名字讨厌到了极致,一个普通人到不了的极致….
老人自从生病以来,聂焰每次来魁北克为他庆祝生日,他都会对这个唯一的外孙提出这样的请求。
今年可能是最后一次生日了,也不例外。
聂焰的眼圈稍红,看到护工悄然放推进来的淡黄色行李箱,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向日葵。
每年都是一样呢,连行李箱的花色都不曾换过。
聂焰抓着床沿用右手指尖轻弹了一下鼻翼,站起身,拎过行李箱,朝套间的洗手间走去。
蹲下打开箱子,里面有女人的化妆品、假睫毛、假发
和一条淡蓝色碎花连衣裙。
聂焰无奈地笑了笑,从橱柜里拿出剃毛器,脱了西装裤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剃腿毛。
既然要穿这条连衣裙,那他一定是秉持完美主义。
毕竟是外公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毕竟,连衣裙的主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聂家的远亲到得差不多了,全都聚集在疗养院的会客厅,会客厅中央是一棵设计独特的古树,树叶是五颜六色的嵌金流苏,寓意为先人创造的财富庇佑子孙万代。
宽敞的会客厅,此时也显得有些狭窄。
聂焰的父亲聂崇远此时站在离谭鸿病房最近的过道上,与老丈人和儿子仅仅一墙之隔,他很想听听谭鸿在临终前会跟聂焰吐露什么,无奈趴墙偷听的姿势过于不雅,和他这个领导着几百万员工的高科技集团的董事长身份不符。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个留在世间毫无用处的老人就要离开了,一笔上千亿的巨额财产就要解封了,谭鸿指定的三个律师,就站在离聂崇远不远的地方,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谭鸿曾经是新加坡的巨富,妻子在他发迹之时因病去世,唯一的女儿带着两个外孙、一个外孙女在乘坐私人飞机出外旅行时遭遇坠机,无一人生还。
那时,聂焰作为最小的孩子只有两岁大,正因为年龄太小才被留在了家里。
之后谭鸿曾经一度一蹶不振,可是天生的商业头脑并没有阻止他**商业版图,几次成功的投资让他原本就丰厚的身家翻倍,而他一直没有再续弦,也没有其他子女。
聂焰成为他唯一的继承人,谭鸿没有动摇过这个决定,因为聂焰长得太像他的女儿谭咏娇。
地上是剃下的腿毛,正统的西装被随意搭在板凳上,聂焰望着镜中的自己。
眉黛春山,秋水剪瞳,明眸皓齿,朱唇含情,本是一双鹰眼,贴上假睫毛生生融去了平日的犀利和冷傲,看人饱含慈悲怜悯,看物追忆情意绵绵。
妈妈生前,是这样的模样吗?真的很美….
他伸手摸了摸这张脸。
身穿蓝色碎花连衣裙、搭配白色高跟鞋的聂焰,一袭幽黑的长发,戴着淡蓝色的发卡,额前的留海随意地搭放,他画了淡妆,表情天真又可爱,围坐在老人身边,为他唱起生日祝福歌,中文一次,英文一次,然后双手抬起点燃蜡烛的生日蛋糕,帮他吹灭。
老人笑起来,钻石眼镜里已经变灰的眸子里浮现出流光,朝聂焰喊道:“娇娇….”
聂焰握紧老人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娇娇….”老人又喊了一句。
聂焰感到自己的手变得shi腻腻的,老人的眼泪越来越多地留下来。
他一度以为,外公这样冷酷又坚强的男人是没有眼泪的呢。
可那又怎么样呢?聂焰明白,外公的这些眼泪,仅仅是为了他的女儿而流的。
至于他这个外孙,从来就不被外公喜欢,千亿遗产又怎么样?只是因为,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