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过,陈国王宫里比往年要寥落不少,国君不在城中,王后又被软禁,明瑟宫的玉夫人又是个心思难测之人,宫中之人阿谀奉承的不在少数,只是玉夫人高高在上,为人冷漠,是以众人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再过几日,宋熙便会回晋阳城,趁着国君未回来,清蘅不时到芳龄殿去,太子重梧也时常造访,两人遇见不过相视一笑,棠公主不明所以,只是没有康鸿在,她倒是乐意与重梧和清蘅聊天喝茶。
这日,康鸿出人意料地回了芳龄殿,重梧与清蘅都在。
他似乎喝了很多酒,跌跌撞撞地进了屋,脸上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张口道:“棠儿,棠儿······”
棠公主脸色一变,笑意全无,怔怔望着康鸿,似乎十分诧异他为何回来。清蘅望着康鸿,一脸的嘲讽,道:“驸马这是从哪里喝了花酒回来?”
康鸿踉踉跄跄地转身,红着脸吐着酒气,迷迷糊糊地望向清蘅和太子重梧,“哦······是夫人和太子殿下啊······夫人殿下····安····安好·······”
他左右摇晃,险些站不稳,棠公主眼眶已经充盈了泪水,重梧知晓棠公主的性子,向清蘅使眼色走了出去,叫来公主宫里的紫月,吩咐她照顾好公主,若是出了事,即刻到鸿宁宫来找他。
清蘅在一旁听着,只是抿唇轻笑,无欢确实思虑周全,如此心思缜密的男子。
待紫月进了屋,清蘅淡淡道:“你无须担心,驸马这个样子,明显是来讨好棠公主的。”
“为何?”
“一个朝秦暮楚而又懦弱的男人,只能用这般幼稚的手段来祈求原谅。”
重梧望着清蘅,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不由得自嘲道:“看来是我顾虑太多,只是我与康鸿同为男子,你竟比我还要了解他。”
“皆因太子不是如他那般的人。”清蘅道:“不了解才是人之常情。”
两人相视一笑,清蘅道:“殿下所说的半部琴曲,打算何时让谣昭听到?”
“如此,谣昭搬了琴来,我在藏书阁等你。”重梧笑着躬身行礼。自从身份被拆穿,两人毕竟顾及着,来往的礼数一应周全。
芳龄殿里,棠公主缓缓站起来,望着慢慢靠近的脸色通红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康鸿,声音如同寒冰一般,“驸马难道忘了同我的约定?为何要回来这里?”
康鸿眼色迷离,正要扑上去抱住棠公主,却被紫月拦住,“殿下注意些,公主还怀着孩子。”
康鸿痴痴地望着棠公主,声音沙哑而又低沉,“棠儿,棠儿。”
他满含深情,就如当初在城外的桃林里第一次见到棠公主,就如他后来如此殷切地希望得到她,深情款款的模样和深情。
棠公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只是终归夫妻之情,说断也断不清,往前时候他的温柔和美好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眼角开始泛红,眼神却依旧坚定,话里却带着无比的辛酸苦楚,“康鸿,是你对不起我。”
她转过身去,闭上眼涌入的是他心仪的韵音姑娘。那时候她怀了他们的孩子,第一个孩子,康鸿外出游览名山大川,途径陈国时遇到了一户人家的小姐,他给她写了一封信,就是因为这封信,她跋山涉水去找他,流了产。
信中说,吾欲见卿,日久,恐另有所属。
后来,他当真另有所属,在她于异国他乡辗转忧虑致使流产之际,他只匆匆见她一面,然后带了那韵音小姐回了晋阳城,在城外购置房产,金屋藏娇。
她回来后,他日日恶言相向。
彼时他不再是从前的孤苦少年,而是姜国棠公主的驸马,借着这个身份,名利双收,才扬九州。
棠公主深吸了两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若非当初一门心思的爱上了他,受了他的蛊惑私奔,只怕如今也不会是这般光景。因果轮回,都是从前结下的因果。
康鸿头疼得厉害,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尽是棠公主的好,她的温婉,她的大气坚强,与韵音吵架之后,他忽然明白了原来他还是离不开棠儿,他拉不下脸,所以喝醉了酒才有了勇气回宫。
“棠儿,从前是我错了,我也知道错了,就算为了咱们的孩子,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他每句话都说得万分诚恳,甚至自己都感动得哗哗的落泪。
“紫月,扶驸马去休息,给他醒了酒。”棠公主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心情平复。
“公主!”紫月极不情愿。
“快去吧。”棠公主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他毕竟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藏书阁中,琴声倾泻而出,如同蔚然深秀的险峰里流下的激流一般惊心动魄,随即声音戛然低沉,清蘅听得呆了,万万不曾想到这下半部分是如此大气磅礴。
后半部分,声音渐趋平缓,仿佛四月里的微风拂过,明明暖意浓浓,却不由得让听者落泪,悲喜之间,一曲终了。
清蘅望着重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