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蘅没有想到,太子重梧会来芳龄殿。
他是独自一人来的,手里拿着他的玉笛。
清蘅正要出门,便看到他走过来,神色淡然,脸色有些苍白。
“夫人。”他端正行礼,客套疏离,“重梧是来道谢的。”
“道谢?”清蘅摆出庄严的样子,故意压低声音。
“为了母后之事。”重梧淡淡道,望了望清蘅身后的铃烟和香织,微皱了眉,“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清蘅想要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依言,让铃烟和香织退下。
他带着她来到了王宫西侧的藏书阁,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待进了那间熟悉的屋子,重梧站在清蘅面前,一直盯着她。
清蘅咳了一声:“殿下带本宫来这里,不知所为何事?”
“听闻夫人擅抚琴,还请不吝赐教。”他半转过身,案上放着七弦琴。
清蘅依言坐下,神色却是掩饰不住的沉重。在这个男子面前,她所有的伪装,都变得有些荒唐可笑,可她又如何能承认。
太子重梧拿起手中的笛子,苍白的唇轻轻贴住笛子,静静地吹起来。如潺潺流水一般净彻的笛声以这屋子为中心向外扩散,祥和静穆的力量仿若自天而降。
清蘅的双手抚上琴弦,合上重梧的笛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珠零玉碎,泠泠如雨落,清蘅有些痴了,却听着笛声一转,是那曲熟悉的旋律······
南楼······
手指划过,想要收住却也来不及,那和音从指缝流出,已经暴露了一切。清蘅止住了,重梧也停下来,两人面面相对。
“谣昭!”重梧缓缓道:“你是谣昭,你才是谣昭,是不是?”
“说什么?我听不懂。”清蘅抬起头来。
“你要骗我到几时?我该唤你谣昭还是铃烟,或者母妃?”重梧缓缓把笛子放在案上,眼睛直直盯着她,“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让自己夫君的儿子爱慕你,你就是这样把我玩弄于鼓掌的么!”
他语气严肃,如寒冰一般,清蘅也望着他,竟生生落下泪来,止不住的泪珠从眼眶倾泻而出,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从前这种时候,她本该笑靥如花。
此刻她确实是笑着的,只是笑中带着哽咽和自己都不曾轻易察觉的悲哀,“殿下从未这般严厉对人,对谣昭是不是第一个?”
重梧却沉沉吸了口气,“是我自作多情在先,是我失礼了。”
“重梧。”清蘅依旧笑着,胡乱拭去脸上的泪,“如今你知道了,我是你父王的宠妃玉夫人,我是清蘅,不是谣昭,更不是什么铃烟,从此以后,我们做不成朋友,也做不成陌生人,毕竟······我是你的······庶母······”
重梧望着她,失笑道:“谣昭,难道今日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便要如此疏远我,竟不如永远不知道的好。”
清蘅再也笑不出来,“这世间没有谣昭了,只有你面前这个人,她是清蘅。”
她说了这话,一刻也不想多作停留,刚刚走了两步,却听见身后噗的一声,重梧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殿下!”她大喊一声,匆忙走过去,无欢已经半跪在地上,清蘅连忙扶着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好生荒唐!父王前些时日要为我赐婚,我拒绝了,告诉他我爱慕一个女子,虽然我从未见过她的样子······我虽没见过她,但我爱慕她……”
“对不起……对不起……”清蘅又忍不住哭了,费力把重梧扶到座上,她手足无措,“我去叫医官。”
重梧却拉着她的胳膊,缓缓摇了摇头,“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了。”他气息微弱,声音也微弱,却看着清蘅花容失色的样子失声苦涩地笑了,“你不必担心。”
“对不起。”清蘅渐渐平静下来,“我不该骗你,可我总害怕,你知道我的身份········”
“你为何要去梅林弹琴?”重梧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清蘅回想起那天,是她心情不好,想要找个弹琴的地方,却听到了太子重梧的笛声。
那片梅林,那首曲子,她心里一阵绞痛。
“是那首曲子·······”清蘅道:“那首曲子,我头一次听别人……”
清蘅倒了杯茶给重梧,又用帕子轻轻拭去他嘴角的鲜血,坐下弹起琴来。
她边弹边唱,野有蔓草,零露瀼瀼,言念君子,行与还兮。
月之恒兮,日之升兮,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
“殿下可还记得,谣昭讲过的那个故事,长安的故事。”清蘅的声音颤抖哽咽着。
“帝君辛伊与月见仙的故事?”
清蘅点点头,那本是他二人的故事写成的歌,我从未听过有人会这曲子。
“那是师父教我的。”重梧道:“从长安来的乐坊师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