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尾声未歇,陆宇宁已经提着行李坐上了回天都的巴士。
过往每年这个时候,陆家人还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等着闹元宵吃汤圆,可陆宇宁任性一次过后,大伯决然把他拒之千里,直言他要是一日没幡然悔悟,便一日不会再见他。
年节的余味仍在,可陆宇宁孤孤单单一个人,困守在小房间里数着吊灯上的小海豚,只觉得心有戚戚。
外婆和舅舅守着他每天做好吃的,可他的食欲却越来越淡,常常吃了两口鱼rou便停下筷子叹气,几天下来便瘦了不少。为了不让大人们担心,也想着换个环境自省一下,正月还没过半他就提前回了学校。
这一年的寒假漫长,顶着蒙蒙细雨拖着累赘的行李箱缓步榕树下的校园主干道,很久都见不到一个人。宿舍楼里更是只剩下一些提前回来准备毕业实习的大四学长学姐。
进云园大门的时候,看守入口的肖阿姨照例拉着他盘点了一番,又疑心他这么早回学校是因为挂科需要补考,喋喋不休地告诫他要好好复习但也别累坏身体,放假学校九点就要停热水,最好早点洗完澡准备休息。
陆宇宁颠簸了一路,早已是身心俱疲,低着头盯着肖阿姨的蓝格子袖套,总觉得很多年前nainai也曾经有这么一双扎了两颗红色绒球当草莓装饰的布袖套。
快一个月没人居住,515室的地面积了不少灰,陆宇宁找来拖把抹布,结结实实地做了大扫除,累出一身汗,洗完澡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匆匆下楼去唯一开放的食堂打饭,却已经错过了饭点,紧闭的玻璃门后面只有带着围腰的阿姨们在收拾残羹冷炙。
又冷又饿地走在冷风中,陆宇宁心情黯然。
是不是人倒霉起来,做什么都不会有好结果。
“唉,那个谁?你没打到饭吧?”
肖阿姨抖了抖她那张威风凛凛颇有些座山雕风格的裹毛毯藤椅,朝走进小门的陆宇宁喊了一声。
叹了口气,陆宇宁站在原地等着挨训。
可肖阿姨却蹬着她擦得锃亮的小牛皮鞋走到大厅中央,拉起陆宇宁手上的空碗看了一眼:
“早和你说了,放假热水和食堂都是限量供应,过了时间就没有了,这下饿了肚子知道该听话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教职工们特意给留校学生的关心,宿舍楼大厅里挂着好几个红灯笼,还有一副毛笔写的对联贴在大镜子旁边,陆宇宁觉得镜中的自己垂头丧气的,十分的碍眼。
手里的不锈钢碗被人拖走,陆宇宁抬起头,才又注意听起肖阿姨说的话: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爹妈费心养你们到十几二十岁了,连准点吃个饭都做不到,将来饿出了什么毛病,又是大人来心疼。”
她一路说一路走,引着陆宇宁进了101室宿管员住的小房间。
和学生的宿舍不一样,阿姨的房间明显大一些,还有一排柜子,放着各种杂七杂八的学生物品,最里面是张小床,整洁干净,放着两床叠成方块的小被子。
而正中间的案板上,电磁炉把一锅水烧得滚烫,旁边菜板上还有码的整齐的十几个大汤圆。
“原本想着吃几个留着剩下的冻起来以后吃的,不过你既然正好碰上了,也是个有福的,来吧,一起吃,谁家大过节的饿着肚子,连汤圆都吃不上了。你们这些学生出门在外,家里人都是牵挂着的,不好好将息身体……”
肖阿姨自说自话,也不管陆宇宁愿不愿意,把案板上的汤圆下了锅,用一柄木勺子搅着防止粘底。
陆宇宁坐在一旁的折叠小矮凳上,看着沸水析出的白雾缓缓飘向铁锈斑驳的小窗,渗入无边无际的夜色。
两个人围在方桌边,默默地食用了一锅汤圆。
也不是无话可说,可陆宇宁觉得这样安静地一起吃元宵,比千言万语更适合这一处孤独的夜。
麻利地把碗涮干净递还给陆宇宁,肖阿姨在围腰上擦了下手,
“明天记得早点起来吃饭,别睡到日上三竿了,又连着早饭加午饭一起吃,回去吧,我也该巡楼了。”
胃里的热气蔓延到四肢百骸,陆宇宁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有股活力重新注入了身体,那些不顺心的坏事都还可以等到明天再去面对。
提了个大手电筒,肖阿姨锁上房门,腰上挂着一大串钥匙,丁零当啷地朝一楼走廊里迈步。
陆宇宁说了声谢谢,转身朝反方向回五楼。
刚踩上楼梯,又听见另一端的肖阿姨轻声道:
“好好睡一觉,没啥事过不去的。”
心头涌起一股酸涩,手电筒的光却已经消失在墙角。
脱掉厚重的大衣,钻进小床的被褥里,陆宇宁摸出脖子上挂着的银盒,扭开开关,露出里面青黑色的玻璃陨石,还有两侧的肖像。
顾向年和自己都还是十七岁时候的青葱面庞,一个英俊张扬,一个文秀内敛,若不是皆为男子,谁能否认天作之合呢。
他怎么能放手,从高中那场体育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