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初一都大同小异,陆宇宁照例清早起床就陪着爷爷和大伯去给祖坟祭祀,江城的公墓修得很偏远,而且新年开始便搞起了文明城市建设,往年的鞭炮纸钱是不让放了,所以三个人买了些鲜花磕了几个响头权当是个意思。
爷爷走了些山路,又祭拜了自己的父母,心情很是低落,回到家久久不语,陆宇宁端着nainai煮好的荷包蛋蜂蜜泡米花糖,递给在沙发上发呆的他,陆鼎言才缓过神来。
“我也老了,现在还能走动,再过两年,你们也不用去上坟了,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鬼神。我去是因为有个念想,你们小辈连曾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还去个什么呢。”
每一个流传到现在的姓氏,都是一代代子孙传递下来的,可往上数三代,谁还能说得清祖宗姓名如何,生辰如何呢。
陆家流落到江城这一支血脉,皆是曾祖母带着遗腹子改嫁过来衍生的,人丁寥落,第四代的小辈里,也就陆宇宁一个男孩了,早年间陆鼎言还执意联络远方的宗庙,想要把儿孙的姓名添进族谱,可老家的人认定改嫁的媳妇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了,即使孩子没有随二婚丈夫的姓,也不配入享宗庙祭祀,这便成了陆鼎言的心病。
如今对长孙说出这番话,看来也是终于放下了这个遗憾。
比起陆宇宁心头沉重的压力,早起就消息不停的顾向年那边,却是喜气洋洋。
顾向年的爸爸顾青松是个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白手起家打拼出偌大的家业,如今功成名就,便想着荣归故里,趁着过年祭祖垒墓树碑,在老家把两个野地里的荒坟修葺得华丽无比,带着儿子走街串巷地给当初照顾过他的老人拜年。
偏偏顾向年极端看不惯他爸的作风,认定了这是土大款的行为,故而躲到一边心不在焉地拉着陆宇宁聊天,企图把他拐带过去解闷。
“梅泉村也在江城,你过来和我玩呗,好多天都没见到你了,你来我请你吃糍粑,我手工打的。”
陆宇宁皱着眉头,
“还要各家各户上门拜年呢,你怎么这么闲啊,还有空去打糍粑。”
坐在村长灶台前烤红薯的顾向年借着木柴燃烧后的余温,两指摆脱了寒气僵化的束缚,飞快地打着字,陆宇宁手机屏幕的光还没熄灭立马又收到了回复:
“上次看你喝nai茶让老板多加芋圆,我以为你喜欢吃这种软软糯糯的东西呢,特意找老乡教我做了几块,你要不要啊?不来梅泉村,我就祭完祖给你带过去。”
陆宇宁心里正和丘比特的金箭做着斗争,哪敢让他跑过来搅乱心湖。
“不要不要!宴席吃多了正营养过剩呢,你再加点高热量的零食,我体育长跑都不及格了。”
“嘻嘻,胖一点好,摸起来比较有手感。”
顾向年还贱兮兮地配了张大熊猫啃竹子的表情包,这带点色气的描述把陆宇宁气得牙痒痒,从手机相册里找了张顾向年的大头照,用手机自带的美图软件给他戳了个媒婆痣,抹了两块重口味腮红,然后发到空间里配了句“新年快乐”。
不一会儿动态下面就有了武思思肖央的嘲笑和调侃,而后又被闻讯而来的顾向年一阵恐吓,纷纷删评保命。
“小宁,有没有看到你从心姐姐?”
窝在沙发里玩了一天手机的陆宇宁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着穿戴整齐的大伯,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姐姐不是一直在屋里吗,中午伯母让我守在门口看着她,我就一直没挪过地,没见到她出来啊。”
吃午饭的时候,大伯抛出个重磅消息,楼上刑婆婆的海归孙子也回来过年了,两家一合计,反正各自儿女都大龄未婚,又知根知底地,不如见见面,来个相亲。
大伯伯母自然欣然应允,姐姐陆从心却不干了,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被爹妈一顿数落关进了房间,还派了陆宇宁这个小狗腿看门把守。
“她翻窗跑了,这个不孝女!”
被气得不轻的大伯解开西服的两个纽扣,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猛灌了一口茶。
全家自然鸡飞狗跳,还要去和刑婆婆道歉,取消会面。
陆家人一直闹到晚上十一点,陆从心还是没有露面。
“嗡嗡嗡!”
缩在被窝里的陆宇宁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来电提示,是个陌生号码。
“喂,小宁,快出来给我开门。”
信号那一端是陆从心的声音。
陆宇宁穿上厚羽绒服,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大伯裹着军大衣守在沙发上,但已经眯着眼睛打起了呼噜。
轻轻地给大门开锁,陆宇宁转身走进庭院的栅栏下面。
用猫叫对了接头暗号之后,一双高跟鞋隔着篱笆被扔了进来,陆从心光着脚,提着伯母给她准备的相亲用的长裙,跨坐在铁栅栏上。
陆宇宁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腿,帮她跳下了栅栏。
“我爸睡了吗?”
瞅了瞅还亮着地灯的客厅,陆从心心里有些发憷。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