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曙光没有一日不率先明亮于“沐昀阁”的金瓦之上,整座高楼也没有一日不是被冯西园清亮的高音惊醒了胭脂香梦。
“起了起了,耳朵不是摆设的都听着了,一个个儿地打起Jing神来!”绝美男子扭着绰约的细腰大胯,以迎风摆柳之姿碎步莲移快速行过各房各门,扯起的尖嗓子跟抹了蜜似的,甜不腻,“锁不上油要锈,人不勤快要朽,统共几年青春好光景,都拿去犯懒贪睡,还怎么指望留住男人的心?老规矩,一刻钟里不穿戴好了站在楼下大堂里,罚去后院洗衣裳!。”
此一言并非恫吓虚张。沐昀阁主事冯西园嘴里说出的话,再不可思议天马行空都好,只要他想,便一定能成真。
就说十六岁那年,他枕在苏州名ji穆卿怜的膝上,勾着美人下颚醉眼迷蒙说出:“改明儿造间园子,把天底下过不起好日子的姐姐妹妹都接进来,大家同吃同住同欢乐,再不受那些个不懂得惜福的臭男人们摆弄。到那时候,只叫男人们来捧着姑娘们,高兴了陪陪他们,不高兴了晾着。敢不忿的,由护院三拳两棍子打将出去,咱的地头,咱做主!”
人人只当他借醉痴人呓语,孰料三年后,金陵城里原是不起眼儿的一处小街忽地叫一豪客整条买下,推平了破旧的屋宇小宅。随之,废墟上一栋五层的大殿阁拔地而起。
那便是后来现今,名满江湖的温柔乡、销金窟,金陵福安坊主楼,沐昀阁。
切莫轻言此处乃寻常青楼勾栏。一如不承认自己是小白脸娘娘腔,冯西园也绝不许人将自己的“沐昀阁”看低轻贱喽!
“你色盲啊?这金瓦红梁的,哪里像是青楼了?记住喽,我冯西园开的是艺馆!琴棋书画诗酒歌舞是艺,笑语解意巧手点心也是艺,小爷打开门做生意,容各色各艺,迎八方来客,不怕来人作刁,只恐流连忘返。‘沐昀阁’的姑娘想卖艺卖艺想卖身卖身,没钱更没品的,恕不接待!”
说不接待便当真不接待,历来言出必行的冯西园,在生意上同样半点不含糊,切切实实妥妥帖帖地将规矩和底限贯彻了始终。
七年来,坊子里只有轿子抬出去的姐妹,没有低价包出去的贱娼。“沐昀阁”的姑娘可以陪酒陪笑陪闹,陪着哭都行,就是不暖床。
要过夜也是可以的,须得跟住客栈一般先行预约。屋里灯油熏香、温床锦被,奢华朴实、异域汉风,只客人要求,都能依样儿给布置妥当。酒足饭饱乐够了,只管华室里躺着睡去,一个人睡!
诚然,既是烟花地,姿态端得再高终逃不出一个“卖”字。从来没有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只有卖艺不卖身的价格。这一切,冯西园自是清楚明白,亦同姑娘们悉数言明。他能做的只是安全上的维护,生意就是生意,也许有一天他也有推不掉的贵客和高价,那时他身不由己,便也顾不得姑娘们的身子由了谁。
所以他总劝新入行的姑娘:“甭管你是无奈或自愿,身子给出去可以,但别轻易把心给了出去。须得明白,当时当刻一念所动,日后怎样的结局收场,好坏都得你自己受着。有这觉悟,纵使人言如刀剑,你也能逍遥自在地活下去。若没这觉悟,我倒是劝你珍惜着自己些,切勿拿身子去赌男人的山盟海誓!小爷风月里顽儿了这些年,痴心错付见多了,死去活来也见多。既入了这行,与其对男人的甜言蜜语抱有幻想,不如一晌贪欢来得潇洒痛快。”
不知是否因由此番告诫各自心有所悟,“沐昀阁”的姑娘们却分出了两种极端:要么守身如玉,要么日夜风流。只无论怎样选择,都不允许客人用强的。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此地便是欢场,是行乐之所,着眼在“乐”,不在“行”。行而无乐,便行不得!
敢说话这么硬气,固然是因了坊子里的姑娘确然出众,非寻常的烟花女子可比。不过另一头,他冯西园看着男生女相,武艺竟是极为了得。经那些见识过的人说起来,冯妈妈的腾转挪移直似翩然起舞,一招一式颇为飘逸洒脱,行云流水间迸发出凌厉。
于是乎,目睹过被打成各式各样惨状从沐昀阁后巷角门里扔出来的男客,仅一月后,沐昀阁便有了世上对姑娘们最有礼貌最守规矩的客人。更有甚者,冯西园将招牌日益做大,把沐昀阁放进了江湖,不仅当风流小主,也坐稳江湖一鼎。
来寻欢,钱最大,沐昀阁的恩客从来不缺达官显贵。酒色荒yIn里卸了防备、忘了芥蒂,对着中意的姑娘,牙关松的男人们难免吐露些脏事秘事奇怪事。茶馆、赌坊、风月场,向来是江湖人最爱去收集闲言碎语的信息汇流处。
甚至有传言说,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没有冯西园给不了的情报。无论买家还是卖家都爱极了他,更恨极了他。情报是没有善恶的,出卖情报的人也是没有立场的,今**打听了别人,也许很早以前已经有人打听了你。对情报来说人不再分阶级和贵贱,“人”本身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宜买宜卖。
即便如此,却不会有人去非议冯西园的生意。
因为这里是江湖啊!
什么颜色都可以接纳,融合或者泾渭分明都得到尊重,一旦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