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山》是不是还没定档?”方檀突然问。祝启蓝略显无奈的神情隔着玻璃透向他:“你不是跟楚导很熟?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就是因为熟,所以不好直接问他,”方檀看一眼手表,动作反而让祝启蓝觉得好笑:就好像一部电影定不定档可以循分秒倒数一样。方檀那句话没噎中他,倒是他现在,鬼使神差,也能试图找到一些击中方檀心头的线索:“我猜年前够呛,我没工夫关心。你是担心我演出扑街,还是担心那首歌?”
这是要逼着方檀选择了,尽管只是闲聊——闲聊里选定哪一个,后果也不会太严重。尽管如此,方檀仍然刻意地换了话题:“今年音乐盛典你去吗?”
“你要去?”祝启蓝开始咬吸管,“说不好,今年产量你也知道,金曲奖我应该还能勉强入围,这边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最好别希望我去,万一我又跟两年前一样,直接请你给我写歌……你也尴尬,我也尴尬是吧。还是说,你是因为确定韩复这回去不成了,所以觉得我跟你待在一块比较好?”
方檀果然变了脸色。祝启蓝握着杯子的手随之微微一僵,但当方檀重新抬起眼,他不得不重新摆出轻松架势。永远是这样,他同他相识的十余年光景里,只是因为睡在一起的片断远少于坐在一起的片断,故永远坐在一起时,如同某种劫后症候,“像朋友一样好好说话”变得艰难。像前些日子在车上平静对话那样的时刻,只是不算偶然的少数。方檀说:“你想看我选一个。”——他不禁心里赞叹方檀用词准确,甚至将他先前造好的腔调一举击溃。不是“逼他选”,甚至不是“让他选”,只是“看他选”。他在大多数时候,是想听方檀向现在这样说更多话的:“但你自己都想要?”
祝启蓝没有否认他。但有一点,他先前心里为方檀的措辞Jing妙叫绝,现在又觉得未必如此。“想”之一字,于他而言不太准确,但他一时不能分辨是因为方檀并未斟酌用词,亦或正是因为方檀这样形容的是祝启蓝自己;因而并不直接承认,只是随口说起另一桩自己更“想”的事。
“我想重组,不是继续绑在一块儿发展,”他口气确凿,几乎不像一次单纯的许愿,“纪念性质的演唱会,十周年错过了,但11这个数字也还行。包括《击壤》在内的几部片子成绩都不行,所以我想李苡会来,正巧那首歌是她填的词。”
“那个小女孩?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面吗?”
“前段时间,”他顿了顿,只是思考怎么跟方檀提起何训,“……我之前的经纪人走了,李苡才联系的我,就顺便想起重组的事情。”
他明白方檀其实对李苡一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非要谈及他,不过是因为当下很难重新说起TSF的第三人。祝启蓝住了口,等了一阵,方檀仍十指交叉,一语不发,手掌一直藏在毛衣长袖里,造型险些可以给大刊的日系风格封面当模特:他刘海又长了,这很好,因为给了祝启蓝再次回避对方目光的借口。此类思绪顷刻消散,方檀仿佛仍没有话要对他说,于是他放下喝到一半的苏打水,去了洗手间。
才喝了两个小时,Alex便被那个叫棋棋的男友拖走。四瓶之后又四瓶,剩下的科罗纳也是四瓶,柠檬角还卡在瓶口,看上去有些可怜。韩复撇撇嘴,起身自行放水。后来的事,他觉得类似巧合,但拙劣的多,因为不难想到“巧合”背后的原因——地方是Alex选的,选定这里,又只是因为“以前去过,念念不忘!”Alex的“以前”是Alex担任TSF助理的那些年,所以Alex走后,韩复要遇见前同事,也算自然而然。
他几乎是撞在祝启蓝肩头,后知后觉想起:这是昨天来看他演出的人。
要在一霎间辨认对方原来并不困难,短暂的讶然里想清楚先道歉还是先道谢才难——出道以来他们偶遇太多次,本能的讶然,不代表韩复还会继续大惊小怪,尤其,跟昨晚惊天动地一幕相较,此时此刻实在费不着感到五雷轰顶。
“嗨,”他甚至既不道歉也不道谢,更不去想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巧合很好,韩复不介意请祝启蓝喝一杯,就当是以远走高飞幸福快乐的小助理的名义,“一个人?”
他没想到祝启蓝说:“不是。”
随即,韩复骤然觉察隔着淡淡酒气,因为先前不经意一撞而留在鼻尖的的气味名称。仿佛不是祝启蓝而是这种味道,最终成为他先前一刹讶异的来源。银色山泉,新出现在祝启蓝衣服上的气味,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待得太久才必然沾上的气味:有好几次,韩复也在自己袖口闻到过。
如果他早一点觉察,讶异将自然而然生出愤怒。但现在韩复脑海里只有一首烂俗情歌,扎根更深。
“这样,”他手撑在洗手台上,说得平静,内心却努力让自己脑中停止回荡那首口水旋律(当然荒谬,但他就只是不想太快笑起来,尤其是面对祝启蓝的时候)。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再想那首歌了,但这这并不值得惊喜——大概因为瓷砖硌痛手掌的缘故,韩复随后不止一次想到有天晚上,淋在他头上面上的冷水,那时他还不认得银色山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