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启蓝结识李苡的时候,夏天还没来,李苡还叫李丽。名字是后来何训起的,附赠一个英文名Joanna。祝启蓝上学的时候,认识一个Joanna,拉丁裔,笑容是脏橘色,换过四个女友,样子同这个Joanna大不相同——所以即使在韩复加入他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依然只想叫李苡“丽丽”。李苡最早在酒吧听退学回国孤身一人的祝启蓝唱歌,他摇摇晃晃地唱《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眼里露出同她纤细身形极不相符的光彩。起先祝启蓝以为她也喜欢皇后乐队,谈天说地半宵过后才知道她爱的其实是奇妙冒险的第五代乔家传人。总之他同李苡结识,算是一段奇缘;相较之下,他同韩复的初次邂逅,要索然无味得多。至今他也只知道是韩复主动给几家尚算家大业大的唱片公司寄了样带,唯独何训慧眼独具,力排众议,邀请他加入当时正准备出道的TSF。韩复初来乍到的时候,和李苡互相看不惯得厉害,祝启蓝自觉担任起调停者职责,于是被韩复冷冷晲着,晲久了也当习惯。
李苡当时还在高中,一边旷课排练演出一边预谋考央音。祝启蓝决定甩手不读,周小菀既无意见,祝岸也难以干涉。祝启蓝虽然中途退学,却忍不住好奇韩复——像非要从对方身上找补回一点学业未成也无妨的平衡感。直到韩复被他激恼了,冷冷甩来一句“老子就是没考上”,他才骤然明白适可而止四个字。那天清晨韩复当着何训面摔琴,晚上似自觉不妥,主动提出请二人吃饭,竟然趁着男未成名女未嫁往夜市深处杀去。席间他忽然狠狠摔了酒瓶,祝启蓝看他手上青筋浮现,又没忍住一问详情的欲望。
但这回韩复没有怼他,提着半截酒瓶,盯着满地碎片,半晌直直地说:“何训说,要砸就在舞台上砸,他说这么来一下,特别能圈粉。”
李苡淡淡道:“他说的也没错,一把琴挺贵的。”
韩复又咬咬牙。祝启蓝以为他要跟李苡过不去,已经做好拉架准备。孰料韩复另一只手紧紧握拳,往桌上一砸,大声说:“他不是要我圈粉吗?好,我就这么红,就红给他看,红完就远走高飞,看他何训还能对谁指手画脚?”
祝启蓝还在想怎么接这话,李苡却突然站起来,提着酒瓶的手递过去——要跟他碰杯。
韩复一愣,手已不由自主端起小酒杯,“当”一声,干干脆脆同李苡的瓶子碰在一起。祝启蓝没想到李苡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吹完,仍能面不改色抹一抹嘴,豪气干云地坐回椅子上。韩复也看得眼睛发直,竟然忘了喝自己手上那半杯酒。这时终于轮到祝启蓝上场,给自己斟了半杯,端过去说,那我也敬未来的大明星一杯咯?
韩复反应过来,佯怒般推他肩:“你这什么垃圾酒桌文化?……再说了,怎么只让我喝?你自己不想红?”
他扬着头,对脸颊终于开始慢慢发红的李苡说:“苡儿,你想不想红?”
李苡根本没回答他,仰着头出神片刻,才像觉得这句话是废话一样,起身自己端了盘毛豆过来,翘着腿一粒一粒地剥。
祝启蓝终于以内急的名义离开座位时,手机已经贴着他大腿震了两遍。他绕到夜市角落里,翻开手机看见两通未接电话:没有备注。
祝启蓝犹豫了半分钟,他明明自诩酒量不错,但一种久违的、轻松的、他还没有准备好迎接的快乐正一阵阵地敲着太阳xue,让他不自觉地笑,让他要眯起眼睛,像真的在专心致志聆听一样,才听清楚通话那头的声音。
大概正是这样,他才觉得对方在电话那头格外温柔,和平日触摸他耳朵的一切都大相径庭。
尽管对方说的是:“别再见面了。”
祝启蓝借故匆匆离去。李苡知道他家庭背景特殊,他为了能尽早离去,不得不同意李苡将祝岸和周小菀的故事讲给韩复听,一任韩复面上浮起怀疑又忿忿不平的神色,望着他离去的眼神多几分了然——近乎怜悯。
他推开方檀家门的时候灯正通明,一下照出被方檀胡乱塞进行李箱中的衣物杂物影碟唱片及半盒未用完的保险套。方檀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贴在额角旁,水珠贴在锁骨上。
祝启蓝对他扬扬手:“你怎么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花盆里呢?很容易丢的。”
“所以你就这么闯进来?”方檀冷笑,并不对此作任何惊讶表情,“我可以报警。”
祝启蓝说:“得了吧,我被抓了你还能给谁写歌?”
方檀被这话噎了一下,视线自然地垂在墙角的皮箱上。祝启蓝正低着头,和他看着同一个地方,只是挂着不同的表情——他歪了歪头,不自然地作一个笑脸。
“我刚回来,你要搬到哪里去?”
方檀纠正他的错误:“不是因为你搬回来。你要出道了,我们就断,这不是很正常吗?”
祝启蓝因为这个问题,忽然抬起头。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追求‘正常’的事情了?”
……
“你说你,在急什么呢?”祝启蓝说,“反正都在一个圈子,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