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时间,我几乎和张起灵形影不离,甚至恨不得找根绳子把我自己绑在他身上。慢慢适应了这个小村子的生活后,反倒天天瘸着腿往外跑,有时间张起灵都找不着我。但等我的脚伤好了之后,他就开始了对我进行惨无人道的锻炼,明言过他二十招才算合格,我怀疑他是故意整我。
因为张起灵的缘故,村里年轻姑娘们没事找事就爱往我们这里跑,不过经常见不到张起灵,倒是同我打得火热。我乐意与她们来往,张起灵做饭难吃,我也不想天天动手,这些热情的姑娘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为了吃得心安,我总是变着法帮她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剪窗花。
大年三十一早,几个常客和我坐在院子里裁纸,红彤彤的油纸质感并不好,摸上去坑坑巴巴还掉色。我起身去洗手的时候,院子里一声叫唤:“幺妹儿,有人喊你!”
我拿毛巾擦着手,大跨步朝门外走,看见居中站立的女人时惊喜地跑了过去,我把头埋在她胸口,忍不住哭了起来。
“十朝,快跟我走!”
这是母亲见面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从未见过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她,无意识后退了半步。我问:“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听话,他们快来了。”母亲答非所问,拉着我就走,我立刻想到去了山中帮忙打猎的张起灵,偏头冲院子里不明所以的姑娘们喊道:“替我向张起灵道别!”
母亲带着我一直赶路,步子太急我在碎石块上崴了脚,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拽着我继续前行。强硬的力道使我无法反抗,我低低唤了几声,母亲始终没有再回头一次,我心里又怕又委屈,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坚持不过一会儿,我还是摔了下去,灌木旁支勾过我的脸,我用手去挡,火辣辣的灼热接二连三出现在手背,沾上咸shi的眼泪,这滋味难受极了。
不知道被拖了多久,牵扯我的手松开,接着砰一声,我颤抖挪开手去看,母亲面对我跪着,泣不成声。她想伸手碰我,但我避开了。
“别怕……别怕……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音色中的颤栗让我心软,我抬手试图触碰她的脸,反被她一把抱入怀中,耳旁全是道歉的话语。突然她开始慌张起来,背上我往来的路奔走,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赶,我向后看了看,“母亲,我们去哪里?”
“他们,不能碰上他们!十朝,你最聪明,现在什么也不要问,记得去找张起灵。”
她气息不稳,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害怕,几乎是瞬间,四道黑影从身后迅速追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没想到你居然能摆脱我们的控制。”
首先开口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他的眼睛像狼一样紧盯着我,我急忙低头躲在母亲背后。又听见他说:“主动把她交给我们,我不想事情变得麻烦。”
那人等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下命令:“上。”
母亲把我放在身后护着,凭着一股狠劲竟让他们暂时无法接近。男人寒着眼摸出一只小盒,又掏出一包药粉,扯着嘴角说:“本来我不想浪费,这东西稀少得很。”
在我还在思考他的话时,母亲已经痛苦匍匐在地,我爬过去想要看她,半路停顿于那骇人的神情。她像是被分割成相互斗争的两个人,整张脸都在不停扭曲,最终定格为一开始的‘陌生人’。
我慌忙叫她:“母亲?”
“她已经不是你母亲了,所以乖乖不要动。”
男人走近,我闭上眼等待,结果听见一声惨叫,温热的ye体顺着我的眼往下流,我抹了抹眼睛,一只断手冲击着我的视线。
“啊!!!”
我大喊着往后挪,脑子里只想着那只手,恶心到呕吐。等我再抬头,冲击我的是一张七窍流血的脸,那是,我的母亲。
我看见她朝缓缓我笑,断断续续张口:“不要怕……不要怕,别怕……”
我眼睁睁看着她倒在我面前,落空的双手似有千斤重,“母……亲?”
我跪在地上,不知道要怎么伸手才好,她的血一直流,我只能用手去擦,可怎么也擦不完。我很恐惧,哭着几乎发不出声:“血好多啊,哥哥,哥哥……母亲,好多,张起灵……”
突然间我被人拽起来,无意识中捡起染血的匕首反手捅了过去,鲜艳的红色重新覆盖干涸的刀刃,我此刻诞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留住它,留住这抹红。
“她疯了!”
“快制住她!”
人声离我越来越模糊,我呆呆看着手里的红色,只觉得十分满足。但是不大片刻,颜色又深了,我望着地上的黑影,一刀一刀戳下去,不再有漂亮的红色喷出。
“小十?!”
我转头望去,又是黑色的影子,开心攥紧了手心,“红色!”
我知道自己正在发高烧,混沌的脑子和身体的高温无一不在提醒我,我难受地喊了喊张起灵。他很快出现在我眼前,眉头微皱,我笑他:“大年三十不能苦着脸,不然你这一年都要天天苦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