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四月,正是洛阳城的牡丹花开的正盛的时候,繁华的城街上行人不少,牡丹花园中赏花的人更是熙熙攘攘的,有王公小姐,有附庸风雅的文人,也有难得闲暇的平民,眉目间皆是笑意。
杨叔峻一身素白长衫,发冠整洁,剑袖利落,身量昕长,在人群里极为出挑,姣好清朗的容貌更是让见着他的姑娘们移不开眼。可此时那面容上却写满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慌张与焦急。
杨叔峻皱着眉四处张望,总算在人群里捉着了一抹浅绯色的身影,他长出了一口气,快步挤开人群走上前去,拉住那姑娘,无奈道:“大娘……您可悠着点儿。您要是丢了,大伯怕是又要将我打包扔去和山里的走兽做伴了。”
被他拉住的姑娘身着浅绯色的阔袖长裙,脸上戴着素色的面纱,遮去了挺翘的鼻子和嘴,眉眼的样子略显清冷,看着杨叔峻的眼神里却盛满了天真与不解,完全不像是个被称为“大娘”年纪的人。
这姑娘双手抓着杨叔峻的胳膊晃了晃,似是在撒娇。杨叔峻摇了摇头:“大娘,出来的时候说好要听我的,不然被大伯发现,他不罚你,遭殃的是我,您可不能坑我!”
姑娘蔫了,乖巧地拉住杨叔峻的衣摆。一会儿又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扯了扯杨叔峻,催着他赶紧带她去看。“好吧好吧,您可千万别松手!我带您去。”
杨叔峻一个头两个大。他的这位大娘心智不全,像个孩子一般跳脱爱玩,还总要拉着他一块儿,偏生大伯是个可劲儿宠媳妇的,出了事,每回都是他挨罚。可要是他不如大娘的愿,大娘不开心了,也得挨罚。他边走边叹气,人生艰难,生活不易。
杨叔峻找了个离花圃不远,人却不多的地方,想着大娘既能赏花,又不会被人群冲散,还挺满意。可等他停下脚步一回头,却惊了一身冷汗。大娘又不见了!
“这位仁兄!请问是否见到过一个穿着绯色长裙,面戴素纱的女子?”
“姑娘,叨扰。请问可曾见到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穿着浅绯色的裙子。”
一连问了几人,才听说大娘往东偏门去了,出门向前正连着书市。杨叔峻心下疑惑,大娘怎么突然对书有兴趣了,还独自一人前去?他不敢耽搁,赶忙跑向东偏门。
“岑儿。”身后轻飘飘传来沉稳的声音,吓得杨叔峻顿住了脚步。转过身,一位面容与杨叔峻有两分相似的男子正背着手看着他。
“……大伯。”杨叔峻小声行礼。
杨楚笙没有说多余的话,只问:“晴漪呢?”语气波澜不惊,却听得杨叔峻心惊胆战。
“大娘她……”杨叔峻顿了顿,却看到自家大伯双眼一眯,立刻见怂地说了实话,“方才我和她走丢了,有人看见她出了东偏门往书市去了。”
“走吧。”杨叔峻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跟上了大伯。
书市不比牡丹花园,要清冷不少,多是些背着书篓的书童和品谈诗画的文人,这些人大多是素色打扮,晴漪那一身浅绯色便格外的显眼。两人一进书市就看见了她。
晴漪是有功夫傍身的,伯侄俩走近时她便有所察觉,她也不躲,反而朝两人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睛却一直看着前方,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的样子。
杨楚笙见状也十分配合,一言不发地走到媳妇儿身边,将人虚虚搂在怀里,顺着晴漪看的方向望过去。不一会儿,皱了皱眉:“那人有蹊跷。”
杨叔峻一愣,也跟着看过去。那是一个水台,环状的大理石台子,当中是圆形的石台,两边同样是白色的大理石桥连通水台和门。水台上只有三四人,地上摆放着成堆的书册。
夫妇二人正看着的是两个正在交流的人,一个是书商,另一个则是一身墨衣的书生打扮。这书生身材高大壮实,一席儒雅长衫硬生生穿出了魁梧的样子,离得远容貌有些看不清,举手投足间虽不出错,却总和寻常读书人有些许不同。
杨楚笙牵起晴漪的手,问:“你方才是跟着他进来的?”
晴漪窝在他怀里乖巧地点头。
“岑儿,去暗查一下此事。做得好,今日之事,就不计较了。”杨楚笙摸了摸晴漪的头,淡淡朝杨叔峻吩咐。
杨叔峻浑身一抖:“是,我这就去。”罢了脚底抹油就溜了。心下再次感叹……生活不易。
杨叔峻出身韵景阁,乃是当世有名的武林门派,前身更是皇家太学,门风儒雅,弟子不仅要修习内功剑法,更要读书知礼,习君子六艺。他随手买了把折扇,架子一端,倒还真有一副儒生公子的模样。
他缓步走上水台,宽阔的石台上只有寥寥数人,杨叔峻这番动静自然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向他投去了目光,杨叔峻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收起折扇,作了一揖。
那书生微微一愣,忙也作揖回礼。
“请问,可有临轩长短句文集?”杨叔峻若无其事地询问起了旁边的一个书贩。
趁着书贩去寻书的间隙,他暗自思忖着,黑衣书生的长相也与皇朝人不同,轮廓分明,眉眼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