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屏上出现黑白子,两方对局开始。
今天没有大盘解说,陈星连局势都看不懂,只能竖起耳朵搜集四面八方职业棋手的讨论。最初的布局阶段,两盘棋都有人讨论。
周蓉年和关根和喜的局,周蓉年执黑先行。有人笑称年过不惑的关根在布局时有意避开年轻人擅长的“套路战法”,但他忘了周蓉年老师也早就不是年轻人了,两人既是一个时代的棋手,应当来一场老友之战才是。
叶旬和鹰无兼世的局,叶旬执黑先行。大家则说鹰无竟意外地十分有开拓Jing神,白棋过早飞起在以前并不常见,但颇受现在追求速度与激情的年轻人喜爱。至于叶旬,黑棋的退让在气势上不能接受,不仅不能有效配合尖顶一手的位置,而且不是叶旬的风格,分明身在北京,却下出了客场作战的拘谨。
“客人都不会这么下棋!”段江波评价,“你看鹰无兼世,人家还是首秀,提子取地样样没耽搁!津田这小子悠哉给谁看呢,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的津田不二男领队甚至已经不看屏幕了,和身边的同行代表有说有笑,脸上挂着闲聊家常时特有的轻松神情。
赵跃一把按住跳脚的段江波:“这才开局多久啊,冷静冷静。你看王集院长不也很悠哉吗,只不过津田是肤浅的悠哉,院长是深沉的悠哉。领导都要表现得胸有成竹,这只是一种战略轻视,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的王集院长深沉地悠哉着,不发一言的中国棋协领导们与有说有笑的日本代表划开了一道楚河汉界。不过从陈星的角度看去,频频望向叶鹰对局的院长,侧脸线条笔直得毫无表情。
“黑棋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有人就在陈星脑后小声解说,“黑6·六如果出头,被白2·六飞会非常难受 ,7·三打入作战也并不占上风,更加不能考虑……”
陈星偷偷侧头看了一眼——又是西装领带的打扮,看样子是个棋手,眉峰很硬朗,眼神明亮,眼角有细细的纹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徐老师,依您的见解,黑棋此时应该怎样应对呢?”旁边有人讨教。
哦,想起来了,这位就是在前天的转播上惊鸿一瞥、声名在外的“准名人”徐候老师。
中央屏幕原来在播周蓉年对关根和喜的镜头,这会儿切换到叶旬对鹰无的棋局正上方,给了个俯瞰视角。棋盘四角都零散分布了黑白子,目前主要集中在右上方作战。
屏幕右边伸出一只手,麦色肌肤,指甲修剪得很短,几乎切进rou里——陈星以前只在弹钢琴的人手上见过这么短的指甲,食指和中指夹着一粒晶莹玉白的棋子,“嗒”的一声轻轻拍在棋桌上。
半分钟后,左边也伸出一只手,白皙匀称,腕骨很细,衬衫袖口的珍珠母纽扣硌在突出的骨节上,指尖一粒黑若点漆,悄无声息地送进右角战局。
“哦哦哦!”
“Jing彩!”
“不愧是他!”
“黑11·十四这一招借力打力十分睿智,这下轮到鹰无权衡利弊了……”徐候说。
鹰无兼世选择了碰一手,采取灵活侵消的蚕食方式获取实地。
但叶旬此时终于展现出了强烈而鲜明的个性,将局势导向接触战,强迫对手正面交锋。
黑棋接连放出强手反击,分断了白棋两块的联络,使白中央变成孤棋。王集院长僵硬的嘴角终于有所缓和,津田领队则坐直了腰,尽管尽力显得平静,和服下摆出露的木屐上脚趾却在不断地蜷缩又伸展。
赵跃说:“叶旬还是很强硬的,这一步是好手啊。”
段江波则持观望态度:“那是实战中白棋无奈放子,虽然这一串进行黑棋占了实地便宜,但是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奔着两小时去的对局实在让人坐不住,尤其对一窍不通的新手不友好,罗一文在座位上扭了扭,小声问陈星:“我要是现在离开会场,师傅以后会不会都不带我出现场了?”
陈星:“这就不知道了,你出去干嘛啊?”
罗一文眼珠一转:“你跟师傅说一声,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他猫着腰溜出席位。
赵跃和段江波正热烈地讨论局面,根本不关心。鹰无在4·十三下了颇具争议的一手,分散在会场各个角落的职业棋手们都在激烈辩论,连后排的徐候都加入了纷争。
“这只是白棋丧失实地后的无奈一手,意义不大,黑棋完全可以不予理会,按照之前的节奏进行!”
“黑棋不能消劫,不然就中计了,这是一个陷阱。”
段江波恶狠狠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徐候不甘示弱:“这就是陷阱。黑自身的联络存在缺陷,加之中央一块并未净活,要在此时消劫就无法两边兼顾。”
段江波:“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能兼顾法?”
徐候:“白在10·五打一手,一气推出,黑就中计了。”
周围的人立刻仰头在电子屏上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