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的星座杂志上说处女座最近命犯水星。
照这个势头看来,水星怕是直接掉下来砸我脸上了吧?
我坐在广场的长凳上,唉声叹气地从头发里挑出几根羽毛片——那群长翅膀的小恶魔带走了我的冰激凌,回赠给我满头满身的鸟毛——身边是已经成为一团废铁的手机,以及,用一包玉米拯救我、使我免于被鸽子窒息而亡的手杖先生。
手杖先生是那种你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传统绅士,哪怕即将进入七月,仍旧身穿笔挺的西服,戴着白手套,手里拄着一根老电影里绅士标配的铁黑色手杖,杖头上包着金灿灿的铜皮;男人说话时也有种英国人的自持,让人想起lun敦街头古老、棱角分明的灰色石砖。
这位好心的,更重要的,会说英语的先生大概三十岁上下,宽肩窄腰大长腿,就算从脖子到脚尖包的一丝不漏,也挡不住那种让人流口水的好身材。仅仅是我们坐在这里的短短一刻钟里,就有不下五个女人朝他抛媚眼。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里可是传说中走在大街上都会遇到陌生人约炮的浪漫之都。
可惜手杖先生大概是收不到媚眼的。
是的,这位光看剪影就能让人多吃一盘面条的先生,戴着一副几乎把脸孔遮去一半的巨大墨镜,即使偶尔和我说一两句话,也从来不会转头看我。
上天还是公平的,它给了一个人能下饭的好身材,就不会再给他一双明亮的眼睛。
即便如此,在法兰西的土地上,一个会说法语的真瞎子也比我这个睁眼瞎强得多。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法国人?”在法国的大街上用英语和人打招呼确实不怎么常见,总不能是我自带“我是美国人”的气场?
“因为你在用英语骂那些鸽子。”
“啊哈哈……我、我没有吧?”
好吧,我猜我有。
我发誓自己确实非常努力在和上辈子的不良少女划清界限,可是已经形成的口癖想要改掉实在有点难度。无事发生的时候勉强还可以装模作样,不过只要稍微一激动,F词就会脱口而出了。
我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刚才是怎么骂那群扁毛畜生的。
平时倒是没有所谓,不过面对这样一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优雅的绅士,还是给我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您也是来法国旅行的吗?”我以最礼貌的语气询问,希望能够弥补一点形象,“我觉得您不像法国人,您看起来没有那么……奔放。”
“是的,我不是,但巴黎是我与妻子相识的地方。”手杖先生说,原本冷硬的声音像是被细雨浸过,平白显出一种缠绵的柔和。
哇哦,纪念日的故地重游?听起来超浪漫!
虽然我离温柔娴静的标准差了一大截,但终归还是女孩子,对于浪漫的东西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能让男人以那种语气评价,他的妻子一定是像埃斯梅一样高贵优雅的淑女。
“那位女士一定是位美人。”我断言道,抻长脖子在广场上左顾右盼,“您的妻子去了哪里?”
“她去世了。”
“……”
救命!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或许应该表示遗憾?
不,果然保持沉默比较好吧?
——我悲伤地意识到,因为和吸血鬼相处太久,自己可能已经告别正常的人际交往了。
可这种时候如果偷偷溜掉未免太失礼,尤其对方还对我有救命之恩。
“您的……导盲犬在哪里?”我绞尽脑汁地挤出一个问题,然后恨不得回到上一秒把自己掐死。
“导盲犬?”手杖先生重复了一遍那个词语,听起来像一声轻笑,“我在巴黎生活过很久,对这座城市已经非常熟悉了。”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您一定知道去圣母院怎么走喽?”
“当然,我也正准备去那里。”
毫不夸张地说,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仿佛看到黑暗中升起的曙光。
“我和同伴走散了。”我双手在胸前合十,“您能让我陪您一起去吗,我可以帮您带路。”
“我以为你不认识路?”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我只是,咳,只是不懂法语而已,但可以看地图,方向感也很好,还能帮您挡开行人——您瞧,现在是旅游旺季,街上人可多了。”
就算是不要脸,我也得黏在手杖先生身上!
在这种连打车都说不出目的地的时候,我实在急需一个人帮忙,而会对亡妻念念不忘的,一定是个好人。
手杖先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慷慨地答应下来,他或许是上帝派来带我走出困境的使者也说不定。
他甚至还有一根手杖!敲在地上就能分开人海!
“下一个路口朝右拐,”他在经过一条窄街时说,抬起手杖朝右指了指,“左手边有一家老店,他们一直出售传统的法式煎饼。”
他的话音未落,nai油的甜香已经钻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