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初识
名为面壁实则闭关养伤三年后,蓝家那位逢乱必出的含光君终于再次下山夜猎去了。
而蓝家的学堂里,则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名小童。
这小童唤作蓝愿,据说是前段时间卧病,是以六岁方才入学启蒙。他本就比蓝家其他孩童晚了一年,又因病而前尘尽忘,毫无基础可言,于是与众孩童之间便稍有隔阂。
幸而这小童性子极好,而蓝家家教颇佳,不过月余,众孩童已将之欣然接纳。
只是他人俱有亲族照顾,时常送东送西,蓝愿却并无家人,羡慕之余偶感寂寞,也只好常常与居所附近的兔子为伴,朝夕相处,聊以慰藉。
这一日中午,学堂散课,数十名白衣童子鱼贯而出,有的蹦蹦跳跳迎上捧着餐盒的家人,有的则三三两两结伴同去食堂,蓝愿亦混在其间。
行三五步,却忽听一声“阿愿”,闻声抬头,便见一素袍少年笑盈盈立在树下,手中拎着个篮子,正朝他招手示意。
这人是谁?蓝愿疑惑,见那少年一个劲儿盯着自己,便与同伴说了一声,脚下一偏,独自走到那少年身前。
那少年蹲**与他平视,知他不识得自己,笑道:“我单名一个‘偃’字。给你送点吃的。”
说着,将手中的篮子一递。
蓝愿低头瞧去,一篮子红橙黄绿好不鲜艳夺目,纵只是胡萝卜苹果等随处可见的凡物,却心中骤然一暖,亲切之感顿生,居然也不晓得细询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张口便叫了一声:“阿偃。”
那少年分明较他年长许多,即便不以前辈相称,按理合该道一声哥哥,竟然丝毫不挑剔这般失礼,反倒开心地笑出一口白牙,迅速从篮子里挑了个最大最红的苹果塞进蓝愿嘴里,自己也拽了一根胡萝卜叼着。
两人相对咔嚓咔嚓,一个斯斯文文,另一个仪态全无。
此后,这场景便常常得见,他人均以为是含光君派人来照顾蓝愿,因那少年额上同样系着一条雪白的带子,虽无云纹,也只当是外姓门生,竟不觉有甚异常之处。
殊不知这少年阿偃每每离了人群视线,便迫不及待扯下累赘的带子塞进怀内,照着额头一通胡乱抓sao揉弄,直到弄得额上红通通一片才肯罢休。
日子久了,阿偃似是渐渐察觉别人家食盒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于是拎来的篮子里也开始出现不lun不类的凉拌菜,再后来,蓝愿在他手指发尖发现了烧灼痕迹,追问无果,而篮子却换作了跟别人家一样的食盒,里面也渐渐有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和温热的饭菜。
如是这般一年有余,蓝愿年纪小,从未曾留意为何每每含光君夜猎归来,那阿偃便不见了踪影,却是蓝曦臣偶然听了族人闲议,与蓝忘机提及此事。
毕竟蓝愿身份特殊,虽那阿偃未必心存歹意,但若出了什么差池,终究不美。
得了兄长提醒,蓝忘机便未同往常一般先行归置休整,而是隐匿身形悄然行至学堂。
正午时分,确见蓝愿与一约十四五岁的陌生少年款款笑谈。
那少年身量未足,面若好女,雌雄莫辨,神色恣意随性,有几分熟悉之感,但蓝忘机掌罚多年,于蓝家诸人诸面比兄长更熟知许多,当即断定,此人绝非蓝家门生。
只是这少年与蓝愿闹在一处,当面质问恐有不妥,顾及年少孩童的心思,蓝忘机暂且压下捉人之念,径自前往蓝愿的居所,待他晚间归来。
蓝愿与含光君又已是相隔数月,甫一见,先是欣喜,而后担忧,只觉含光君面有风尘之色,不知发生何事,怎至不及梳洗便前来相寻。
一礼之后,风云乍变。
02 识破
“跪下。”
蓝忘机已将事态道明,可不知蓝愿这孩子是天生脾气倔强,还是被魏无羡拐带了任侠之气,明知那少年行迹鬼祟,竟还口口声声护着。
事情不宜张扬,手边又无戒尺等用具,蓝忘机目色微凝,长袖一扬,避尘连剑带鞘抽在蓝愿身后。
铁器着rou,其音沉而闷,重而实。
蓝愿痛呼声未落,门扉轻叩三声,而后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在门外响起:“含光君。偃,在此求见。”
蓝忘机也未料到那少年就在此处,情势听得分明,却仍敢自己送上门来,只因蓝愿受了些许苦楚——当真是情真意笃?
况且,此人自称为,偃?
蓝忘机眉心一动,有所猜测。
门一开,果见少年跪坐于门前回廊,得了入内准许并不抬眸,微垂着头迤迤然起身迈入门内,对着蓝忘机屈膝跪拜,恭恭敬敬,盈盈款款,仪态优美,挑不出半点错处,行的居然是子侄大礼。
蓝忘机坦然受了这一礼,沉声问道:“你是何人?缘何在此?所为何事?”
一向寡言少语的含光君竟然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小小的蓝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望望这个,再望望那个,又是忧心,又是疑惑不解。
而身旁并排而跪的阿偃却似无所觉,从容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