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月一句“你这样我怎么可能睡得着”险些要直接吼出口,转念一想,他自己困得眼皮直打架,这大半夜的犯不着和阮慕阳置气,只要不搭理他,一会儿他就会自己走了,桃子就是这样。
显然,阮慕阳和桃子这两个独立的个体存在着巨大的差异。阮慕阳前一句才说让温初月继续睡别管他,却并没有给温初月营造出他能安睡的氛围,仍旧絮絮叨叨地说道:“主人,您这睡相怎么跟桃子似的,每晚我都替您掖好了被角,第二天叫您起床时常常是乱七八糟的,我原先以为您只是偶尔做梦,夜里才会不老实,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踢被子才是您的常态。这么看来,您经年未愈的风寒也多半是这么来的了。”
温初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阮慕阳这叨唠功底见长,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阮慕阳接着道:“主人,我白天不在,别院又没个人照看您,也不知道上次黄大夫开的药您有没有按时服用,马上就要立冬了,您要是出门一定得穿厚一点,您一咳嗽,我心里也跟着难受。还有啊,午饭一定要按时吃,听小梅说您常常不要她送午饭,您本来就瘦,一只手都能抱得起来……”
温初月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你在梁皓那儿就学了点老妈子本事?一只手都抱得起来怎么了?我还能一只手就让你血溅三尺呢!”
话是这么说,可他两度拿着刀对着自己都没忍心下重手,阮慕阳断定他也就是嘴上逞逞能,抿嘴轻笑道:“是是是,我的主人,您乐意什么时候让我血溅三尺都行,只要您乖乖听话,按时服药,按时吃饭,还有别忘了喂桃子。”
“我和那胖猫之间哪轮得到你插话?”温初月剜了他一眼,心道:“这儿究竟谁才是主人?”
阮慕阳没接话,无奈地笑了笑,依旧专心地替温初月暖着手。
温初月的手掌不大,比阮慕阳要小上一号,手指格外纤长——至于触感,阮慕阳并没有摸过少女的手,梁皓的糙爪子倒是抓过几次,温初月的手不知道比梁皓细腻多少倍,他总觉得书上那些“冰肌玉骨”、“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的形容放在温初月身上正好合适。
他好像什么时候握起这双手,掌心都冰凉的,得暖上许久才能沾上一点热度,说起来,阮慕阳最满足的时刻也莫过于此,他总觉得温初月的手暖了,心也会跟着热起来。那颗心即便是一块千年寒冰,被他这样放在掌心慢慢捂着,也总有融化的一天。
当然,温初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手并不是一直像死人一样冷冰冰的,昨夜就是个例外——阮慕阳很快回想起昨夜温初月扣在他肩头的手,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温度。
想到这里,阮慕阳才反应过来自己急匆匆赶回来是要干嘛了,但他到底经验浅脸皮薄,不像营中那些老兵痞子们,常把风流之事挂在嘴边,支支吾吾地垂眸道:“主人,昨夜的事……对不起了……”
和阮慕阳不同,温初月在这方面完全称得上没脸没皮,他凭借自身的长相优势,加上宋颉偶尔回来时点拨一二,练就了Jing湛的调戏本事。于是温初月侧翻过身,一只手撑着脸颊,微微扬起头,缓缓挑起眼睑,放在阮慕阳掌心的手顺势上抬,从他的耳垂一直摸到下巴,语气轻佻地说:“你对不起我什么?”
温初月一动,原本铺在肩头的白发就落了下来,他的前襟又大敞着,锁骨下的紫红淤痕一览无余,场面可比红楼那些姑娘香艳多了。
而他的双眸被红烛映照着,冰冷与锐利藏得滴水不漏,只有暧昧的红光闪烁着。
“我……”阮慕阳恐怕再练十年也招架不住这番撩拨,匆忙低下头去,“我昨晚太粗鲁了……”
“没有哦,你很温柔哦。”温初月一笑,眼尾的泪痣也跟着动了一下。
“可是……您晕过去了……”阮慕阳抓起温初月抚在他下巴上的手,低声道。
温初月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泪痣却一动不动,眸中的暧昧光晕褪去了一大半,使他的笑容看起来邪魅又古怪,然后他说:“那又如何?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温柔。”
果然,他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他们所有人”一说出口,阮慕阳整个人就僵住了,原本清澈的眼中浮起一层浅淡的红雾。温初月猛地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冷声道:“你的眼睛又变红了,怎么,还想凭蛮力压倒我?把你的主人、你的神明,狠狠蹂躏的滋味,一定很难忘吧——”
他竟然将他满腔的深情,百转的柔肠,简单地概括为“凭蛮力压倒”、“狠狠蹂躏”。
阮慕阳的心蓦然沉了下去,他上次体味这种滋味,还是温烨当着他的面带走温初月的那天。那时他年纪尚轻,弱小又无助,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对即将与主人分离的事实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把人放在心底里翻来覆去的想念,祈祷他早日归来。可现在他成长了,强大了,一只手就能抱起温初月,却依旧像那日杵在门口的弱小少年一样,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温初月的背影。
明明都已经向他表白了心迹,明明已经与他肌肤相亲。
究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