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这样的算是凶尸,而且是大凶。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婴灵。人死的那一刹那,是否变成凶尸恶灵,全在一念之间。
那一念,如果情绪平静,没有怨气,抱着善意死去,即使再多的不公和冤屈加诸于身,也可以放下今生,再入轮回。如果情绪激动,满腔怨气,带着恨意死去,也许只是一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情,也可让人瞬间化身恶灵,摆脱不了今生的因果。
甘婆死得很平静。因为躺在床上亲眼看见芊芊被人轮流糟蹋的那半年,她早已完成了自己今生的忏悔。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拐卖儿童欠下的冤孽太多,反而看开生死,放下一切,从从容容的赴死了。
芊芊则不同。当河水漫灌进眼耳口鼻的时候,她那消失十余年的灵识突然回来了。她不但不傻了,还想起了落河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这种瞬间的回忆,电光火石间一路追溯到甘婆拐卖她的那个元宵节以前。
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生活过的那个高门大院,院子里鸟语花香,父母nai妈丫鬟追着她跑,元宵节的大街上看大戏、买花灯、猜谜语,人来人往。
芊芊愤怒了。她还年轻,不该这么死。她挣扎着想掰开甘婆的胳膊,无奈那两条胳膊像铁条一样死死的箍着她,而甘婆背上竹篓里的石头带着她们,快速的向河底的淤泥坠去。
“……婆婆……你放开我!”
芊芊的声音被河水吞没。她依稀听见甘婆气若游丝的在她耳边轻声说:“芊芊,婆婆这辈子对不住你,下辈子婆婆做牛做马偿还你……”
她知道这是幻觉。甘婆的舌头半年前就被那几个下流坯子剪断,早就不能说话了。可不管真假,她都无从分辨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摆脱甘婆的钳制,她的脚尖已经隐隐约约触到河底散发出阵阵腐臭味的淤泥……
“……婆婆……你放开我!”百里英双目涣散,下意识重复着这句话,公孙靖猛然拉住她,“阿英!”
“阿英!”赵千忍意识到问题,从几步之外冲了过来,脸色漆黑。
甘大不知道怎么发生了什么,吓得手足无措,战战兢兢的问:“怎么……怎么了?”
赵千忍急得双目通红,一把揪住公孙靖的衣领吼道:“你怎么搞的?怎么不看住她?”
红色水雾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很快把四个人淹没了。熟悉的铜铃声和孩子们的笑闹声逐渐由远及近的传来。
公孙靖甩出青龙宝衣,宝衣悬浮在困灵阵上方,一层金光把四个人都笼罩起来。听到外面铜铃声和孩子们的笑闹声,甘大那一口堵在胸口的气才顺出来。
“英姑娘怎么样?”甘大焦急的问公孙靖。他少时曾外出拜师学艺,比起他爹,一身医术青出于蓝胜于蓝。一天相处下来,早已看出百里英是个姑娘。
未等公孙靖回答,他已经把住了百里英的脉,“英姑娘脉象……”
“滚滚滚!”赵千忍一把推开甘大,对公孙靖道:“我强行把她逼出来。”
“不可。”公孙靖制止赵千忍。
“那咋办?”赵千忍吼道。
公孙靖把百里英放平在地上,泰然道:“静观其变即可。”
“Cao……”对着公孙靖,赵千忍硬是把涌到嘴边几百句骂人的话生吞了回去。
“你知道阿英是谁的孩子吗?”公孙靖突然说。
赵千忍没回话。他当然知道百里英的父母是谁。百里英前一世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原因,也不会那么决绝的跟着宗元一起离开五老峰。
公孙靖平静的说:“她是霍秋娘的孩子。我们要相信她。”
☆、芳草更芊芊(二)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些刻骨铭心的回忆。这些回忆,有些是甜蜜的,有些是痛苦的,还有些是压迫的、恐怖的、令人无法退却又无所抗拒的。
芊芊的灵识进入了百里英的身体。她拿捏得很准,时机也把握得刚刚好。百里英修行两世,灵识异于常人,一般情况下,也不至于被芊芊趁虚而入。只是那个晚上,面对静水深流的甘家河,百里英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白石溪。那一瞬间,与白石溪有关的一些shi漉漉的回忆,铺天盖地的涌进她脑海。她沦陷了。
芊芊和百里英变成了一个人。她们在百里英的身体里共存,彼此可以看到彼此的记忆。
百里英看到,多年前的甘家村,约定的日子到来后,一身红衣的芊芊指挥一群被献祭的幼童凶灵,跑进甘家祠堂,把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五六十个人的魂魄吸食殆尽。不多时,那些人便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
没躲进祠堂里的那些人,都像疯了一样,在铜铃声的驱使下,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甘家河里跳,全部溺毙。这些人沉入河底,没有一具变成浮尸。和祠堂里那些人一样,他们的魂魄全部被游荡在河里的幼童凶灵吸食殆尽。
百里英苦笑着问芊芊:“你这是何苦呢。造这么多杀孽。”
“难道他们不该死吗?”芊芊反问百里英。
“该死。可不该这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