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倪莱满脸血地坐在派出所的长凳上,有警察给她递了一盒抽纸,她说了声谢谢接过来,手捧着抽纸盒,抽出几张纸巾,认真地擦着血。
头没有破,脸上没有痛色,不是她的血。
她对面的长凳上坐了几个幸灾乐祸的同龄男女,其中一个男孩额头上贴着纱布,脑袋被白线网兜包着,像去看望病人时拎的那种包裹好的大鸭梨,十分的喜感。
季随戴着手铐从倪莱跟前走过,又倒退回来。
警察训斥道:“老实点!你想干什么!”
倪莱拿着血纸抬眼。
四目相对。
说不清为什么,只这一个眼神,倪莱立刻从中读出了某种信息。
果然。
季随突然朝她一笑,说:“警察叔叔,下午的时候我和她在一起。”
警察看向倪莱。
季随同样看着倪莱,说:“她被人缠上,我在旁边看见了。”
对面长凳的几个同龄男女眼神慌乱地去看季随,尤其是头戴网兜的男孩,捂着脑袋哎唷了声。
倪莱突然很激动,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说:“春风街!那个人是你?!”
季随稍怔了怔,点头,然后说:“我以为你要死了。”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聊上,警察把他们分开询问。
半个小时后,证词出来,他俩的说法基本一致。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做了“伪证”。
倪莱给季随做了不在场证明,季随给倪莱做了“直接证人”,证明她是被害者,证明那个网兜大鸭梨的脑袋不是她打破的。
警察:“你说说他的脑袋是怎么破的。”
季随:“我不知道,他追上那个女孩的时候头就已经破了,没准是自己摔的。”
警察:“那个女孩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季随想了片刻,笑:“不是人血。她自己拿了一包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血浆,拿着板砖咣叽往自个脑袋上拍,其实拍的不疼,主要是虚张声势转移注意力把血浆弄崩,溅自己一脸血来吓唬他们……”
警察:“你认识她吗?”
季随:“谁?”
警察:“那个女孩。”
季随顿了下,摇头:“不认识。如果认识我当时就跳出来阻拦住他们当街的这种恶行了。”
警察趁机教育道:“不认识就可以袖手不管了?社会风气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带坏的……”
季随:“是是是。警察叔叔教育的对,我下回遇见一定见义勇为。”
季随没想到,他瞎胡扯的一通居然能和事实对上。
网兜大鸭梨背着家人骑摩托赛车不慎摔破了脑袋,怕被家里大人训断了经济来源,恰在这时,碰见了路过的倪莱。
他和几个损友一商量,就去碰瓷倪莱。觉得此事一举两得,既可以把倪莱送进局子里,又可以避免被大人训斥。
倪莱那时常被王辉的狐朋狗友围追堵截,次数多了,她想了一个办法,随身带着血浆,实在躲不过时,就把血浆弄破糊自己一脸血,让他们误以为是他们下手太重,慌乱之中放过她……
这是她第一次用。
说不上是成功还是失败。
警察核实情况后,教育了他们一通,放他们出来。
从派出所出来后,他们对“作伪证”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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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沙岛9号院。
起风了,风卷着那根嫩芽的树枝重新滚到季随脚边,季随再次抬脚把它踹走。
他揉了揉眉心,说:“其实我那天一直在家待着,我根本没去春风街,也没见着你,在派出所里,都是我瞎说的。”
“我知道。我在春风街看见的那个人不是你。”倪莱停顿了下,说,“他没有你帅。”
季随转过脸看她,半晌,笑了:“你是不是傻驴,以为是在拍电视,血都是用血浆糊的。”
倪莱垂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用了那一次。”
又一阵沉默。
“所以我知道,你是一直信我的,即使没看见,你也相信我。”倪莱说,“你那个时候虽然浑身都是刺,满脸写着不爽,额头上贴着流氓的标签,但是我知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季随突然问:“你妈呢?”
倪莱:“还是不知道。”
过了会儿,倪莱问他:“你爸妈呢?”
季随:“我妈早没了。”
倪莱:“抱歉。”
“你再说一遍。”季随说,“你把这两个字再说一遍。”
倪莱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还是重复了遍:“抱歉。”
季随身体向后,直直砸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看着倪莱的后背,抬脚踹在她屁股下的树杈上。
树杈往前滚动,倪莱一个不稳,身体后仰摔下来。
季随叹了口气,在她落下来的时候,伸手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