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苦难中的人而言,那扇窗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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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把莱纳带到车上。超级跑车。仅有的两个座位。她除了坐他边上,别无选择。路边有临时停车点。他拉风的跑车拉风得停在路边。
高楼里的同事倚在窗口,装得心不在焉也克制不住眼神频频飘下。众目睽睽,他俯身为她系安全带。她低声说:“我自己来。”他并不理会。藏青色的袖口作圆弧从她右肩画到左腰前后,西服上约莫才洒的浓郁香水也染了她半身味道。满耳伸缩带布革摩擦的声音里,她竟鬼使神差想着不如沐浴露好闻。
楼上未拉严实的窗户里传出暧昧的笑声,车里的他终于舍得收回身体。从后视镜里递给她的眼神,明若桃花。他一边踩着油门,一边不经心问她,“想去哪?”
酒吧,餐厅,商场,电影院,游乐园……去哪都要花钱,他的钱。而她和他,充其量是见过六面的半个陌生人。
“麻烦你,送我回家吧。”坐在布鲁斯·韦恩的车里,不带任何暗示请他送自己回家的女人,她大概是第一个。
“这是在……邀请我和你回去么?天还大亮着。”他明知她不是这意思,侧望向她的眼里还是写满暧昧。
她坦然与他对视,“还没来得及谢你替我解围,怎好再麻烦。”她想说的其实一句,为什么会只身来研究所。
他还记得她宴会时松口的真话。她说,离他远些好。她说,他不是真傻就是人Jing,哪怕真傻也有人排着队要利用。拒绝布鲁斯·韦恩只因为他是布鲁斯·韦恩。这像话么。她百般避退甚至不为冠冕堂皇的名声。明明很会爱情游戏,却不愿跟他亦真亦假。
“你可知我为何而来?”他话锋一转,像是看到她心中的疑问,“酒店一别,你再不与我联系。宴会上,明明看见我也不跟我说话。我很伤心。所以只好找你来了。”这话似曾相似。韦恩酒店的顶楼酒吧,他用的也是这一开场白。布鲁斯·韦恩的套路只有这一条?她不信。
跑车漫无目的得开过一条条街巷,她想大约是回不了家。无奈而妥协得叹了一声,“你打算带我去哪?”直接跳过“你为什么不理我/我没有不理你”的死循环。
“到了你就知道了。”
红灯间隙,他矮身故意向她靠近。她实在不喜欢扑鼻的香水,吸了吸鼻子,下意识避让。他敏感得去闻衣袖,性感的声线被布料切断几分,“你不喜欢这味道?”她实诚得应道:“不喜欢”。他按了开关把窗晃下一条缝,半是好笑半是体贴道:“怎么不早说。”
“为什么是今天?”她支着面颊,手肘搁在椅背上。卸下了猫咪一样的软刺,褪去温文尔雅的她,有些慵懒。慵懒中有些凌厉。而他只学着她以往的模样,挑起眉梢。突换的话题或在意料之中,又或是他有自信应对女人的百变心思。
车拐过又一条小巷,回到主干道上。长驱直入的模样不同于他故意给她漫无目的闲逛的错觉。
“你说我不联系,所以被迫主动。同样的话我想你在酒吧里对我说过,不过是午餐店换成了酒店,酒吧变作宴会。而宴会之后已有一周,你若真想我又怎会毫无动静。偏偏今天,特瑞特买了一捧玫瑰想逼我交往,你掐准时间一样的从天而降把我带走。不论如何,我都欠你一句‘谢谢’。可换作是你不会觉得奇怪么?”没有恼火没有质疑,她用一种太平淡的语气细数这短暂相逢里的种种不合理,言简意赅,逻辑清晰。
“你可真会破坏气氛。”他没有被当面戳穿该有的不自然,“对,我承认今天不是什么偶然。正好在你那同事订花时撞见,知道他的打算,所以来了。我看上的人,怎能容他三番两次肖想?伤心是真,想你也是真。可你看,你心里有我不是?不然哪能记得同样的话我对你说了两遍?”眉梢眼角皆是情意的诠释,硬把对峙扭成剖白。他不避不藏与她相视,她眨了眨眼睛,睫毛遮住瞳孔。
他确实荒唐。可谁说荒唐的,必然是傻的?
他故意用两套形似的开场白试探她是否对自己上心,不论哪一种上心。一个只懂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哪来这般心思?何况,难的不是记得别人曾说,是记得自己所有的脱口而出。他用半真半假和满嘴荒唐化了她的质问,又话里话外露着所谓真心,好像对她在意良久。可再分明不过,他对她的兴致始于今朝,这是第一次介入她生活。之前不论是酒吧里似有若无的暗示,还是深夜咖啡厅里存心拿出的指控信,最多是他习以为性的逗弄。
为什么突然有了兴致?
“我不过碰巧记忆过人。”他听沉默很久的她最终如是说。他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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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停在了博物馆的地下车库。
布鲁斯从西服里拿出两张画展的票。名家名作,很是火热。她有心去看,和尼尔两人守在电脑前也没能抢到票。
“猜你不想逛街,我又实在不懂科学,折中一下,还喜欢么?”他故意把票举高,俏皮得眨着眼睛像是等待表扬的孩子。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