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了要一直陪着他的人却没有来。再也没有来。
***
贝鲁西斯的小插曲恢复了莱纳之前的地位。茉莉则被凯勒教授带回办公室训斥一顿,赶回辅助岗,禁止她踏入控温实验室半步。
与此同时,整理工作有条不紊得进行着:受伤的保安送进了医务室,实习生收拾满屋狼藉,克莱尔等人对贝鲁西斯例行检查,莱纳则给他磨伤的骨节上药。
当被问到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火的时,贝鲁西斯怪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我就觉得烦躁,然后克制不住想动手。”换句话说,伤人不是他的本意。
特瑞特当即提议为他准备详细的体检和化验。先是茉莉用了过量镇静剂,再者贝鲁西斯亲口承认“克制不住”,这恐怕不是单纯的性格暴躁所引起。没有异议。
采集完样本,特瑞特拉住莱纳不让她随同僚离开。萨拉打趣她说,她看来是被人喜欢上了。莱纳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是个孩子。”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变种人孩子在此之前确实不曾对任何一个研究员示好。事实上,他不用那双瘆人的眼睛瞪别人就是谢天谢地了。
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控温的房间在这样的冬天很是舒适,他把莱纳拉到床边,自己却蜷着腿抱成一团,仿佛很冷似的。典型的防御姿态。
莱纳看了看他,很快收回视线望向远方。纵然并不看不到远方,因为没有窗。处在他的位置,那是间相当压抑的屋子,徒有四壁。装点得再Jing致,于他大抵也是华美的囚笼。她坐在床沿,双手撑着床榻,身体微向后仰。是个放松的姿态。她略沉寂的眼里又好像不是那样放松。
他们坐得很近,中间仍隔着恰好的微妙距离。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隔一段时间,男孩会从臂弯里探出头,眼神警惕而缓慢得巡视整间屋子。
她记起初来时他们给她讲的故事。贝鲁西斯不是在孤儿院出生,但他的记忆始于孤儿院。她撑在床上的手指动了动。可是啊,从不曾拥有的会渴望,而戒备源于失去或受伤。
若贝鲁西斯的记忆始于孤儿院,哪怕从小被欺侮,有的最多是看透世态炎凉的沧桑和渴望被呵护的矛盾。这种打从心底的不信任,更像是体验过云泥之差后酝酿出的自我防护。院长不是说过嘛,他Yin郁而多疑。这可不是一个六七岁、了无记忆的孩童该用的模样。
莱纳轻轻搭上他的胳膊,他带着太明显的紧张和期待略微探头。符合他这年龄的神色没有持续很久,新生的警惕又促使他再度张望。她没有看他,却知道他在看什么,“不用担心,屋里没有摄像头。”他不是囚犯,没有监视的必有。但鉴于他最近的举动,有人在考虑。当然,她不会告诉他。
他动了动嘴唇,想问没有问。她心知他的疑问却不解答。他要问的一定是,她怎么知道他在找摄像头。他没有直接抬头去看屋顶,看的是整个房间,以一样的警惕态度。他有自信骗过大人,这并不是头一回。大多数人只会以为他防备心太重、拒绝生人。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你骗了他们,对不对?你在孤儿院来醒来,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我记得我的名字。”警惕背后的紧张和期待再没能回来。他埋在臂弯里的手,慢慢在蓄力。
她笑了笑,突然换了话题,“为什么想和我亲近?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我救了你。”
她不信他。他有种感觉,她猜到的或许比他以为的要多。刻意压制的Yin鸷又控制不住得爬了回来。他觉得难过,“我真的很喜欢你。”他的声音也很压抑。
她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朝自己拉近。若他故意倔着,她不可能拉得动。他们离得更近了。他的袜子几乎踩到她的裤子。这样近的距离让他有些不习惯。
“我知道。”她弯下腰和他平视。声音很轻,像在耳语,“我是不是很像你曾经也很喜欢的一个姐姐?她是不是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你的能力?”她知道她不该一口气问太多问题,可她不想这么和这个孩子耗着。
他死死盯着她,眼神里的东西换了几遍,终于还是松了口。终究还是个孩子。她甚至拿不出什么有根据的推理。
她猜的并不全对,因为他说:“不是一个姐姐。是一个阿姨和一个姐姐。”
***
他的变种能力并不是了无预兆。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成年人都未必有的气力,但因为能力并非一直都在,即便看了很多医生,即便怪事常有,也没人能断言他是变种人。正如大多数变种人所经历的那样,他的父母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怪物。兄弟姐妹也因此和他保持距离。好在他遇到了那个阿姨和姐姐。
那天他在小巷里和邻居家的小孩打架。他们先动手的。他很生气。他一生气,就会莫名其妙有了怪力。他把墙上生锈的龙头掰了下来,尽管他不觉得费劲,那感觉和扭开奥利奥饼干一样轻松,可那群孩子们像见鬼一样得吼叫。尖叫声让他感到烦躁。然后克制不住得想打人。他们都跑了。他跑得更快。他们被他追上来压着打,毫无还手的能力。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