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那位少年缘分不浅。次日在餐厅等待早饭的时候,隔着窗子又见到了他。
他最近大概时运不佳,这次又被人举着拳头逼到了墙角。
后者的身形几乎有三个他合起来那么大。我还是透过偶尔露出的几撮粉红色头发,才猜想被挟持的或许是个“熟人”。
那人似乎正怒火攻心,脖颈处的皮肤都被青筋高高地顶了起来。随着他挥起那只肌rou虬结的右臂,有个颜色鲜亮的虚影从他背后凝聚出来。
我停下black velvet靠近的脚步,转而将它化成不可见的气态。
竟然是个替身使者。那么这少年的身份,恐怕也不会仅仅局限于一名普通的富家子弟了。
看来不是我应当插手的事情。
然而直到那人一拳打到他脸上,粉色头发的少年也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击。
他表情慌乱地抬起手臂护住眼睛,勉强阻住男人橡桶大小的拳头,却没能拦住同样袭击而来的替身,半张脸的血rou顿时分崩离析,隐约能看到白森森的骨骼。
我注意到他的瞳仁在那人替身打过来的时候动也不动,感受到疼痛之后才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完全看不到替身的样子。
但当真是普通人的话,又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一身血腥味的替身使者?
是普通人倒也是件好事。
那替身使者大概是为了方便出手,特意选择了被建筑荫蔽起来的区域。而他站在这里,暗杀的难度也被降低到了婴儿都能轻易完成的水准。
BV已然移动到他的身后,猛然伸出固体化的钩索和双手勒住了他的脖子,用毫不留情的力道直接切断了气管。
他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高大的身躯就“轰”地一声倒在地上。濒死的肢体下意识地抽搐着,给受伤的少年吓了一跳。
见他脸上的伤痕基本恢复,我小心翼翼地将BV撤了回来。
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什么善心或怜悯,只是突然想到他终究帮我解决了一个月的生计问题而已。
把那笔钱当做我的出手费好了。
至于雇主本人的意愿,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侍者送来的炸饼已经冷了。我不喜欢冷掉的热食,但既然到了要靠“老本行”度日的地步,浪费食物就显得太奢侈了。
我喝了一口桌子上espresso*,将最后一块饼皮送到嘴里。而后整理仪容走出门去,买了一份报纸边走边读。
无论看过多少次,页眉上的日期依旧十分刺眼。
骤然被送到十五年前,我奉上忠诚的仍是孩童,我视若手足的尚未相遇,我努力得来的化为虚无。
这种行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却活像个异乡人的痛苦,远比我初到佩尼索拉的饥寒要难捱得多。
一道黑影毫无预兆地从行道树的树荫下冲过来,彻底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虽然及时唤出了BV进行防御,但在力量上完全不是对手,被对方单手扭住双臂,态度强硬地来了一个过分亲昵的拥抱。
“你好啊。”不知名的替身在无法动弹的BV耳边发出怪异又热情的问候。
我皱着眉头让BV转为气态脱身,快速后退几步,那幽灵一般的替身却早已移动到了我的身后,抓住我的肩膀,重复着问了一次好。
像是事先录制过一样,连语调都与上一次分毫不差。
我不会天真到以为这只是某位不擅社交的替身使者在表示友好。它开口的瞬间,有金属光芒一闪而过,明显藏着某种利器。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既然如此,就算是远距离替身,它的本体也应该就在附近才对。我艰难地转动着脖子,在五十米开外的咖啡厅二楼发现了向我招手的人影。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但替身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你好啊。”它又重复了一次。
我压抑住逐渐升腾的怒意,狠狠抱住它,用同样怪异的语调回应道:
“你好,这位先生。”
它侧耳倾听一阵,融入树影里不见了。
我走向咖啡厅,迅速收敛起脸上糟糕的神情。迈上最后一节台阶时,已经摆出了最完美的笑容,就算看到袭击我的人自己便能占据坐得下两到三人的沙发座,也没泄露出丝毫不妙的情绪。
他桌子上摆着半人高的一摞甜点盘子,动作相当不雅地剃着牙,甚至随手就把指甲里的污垢弹飞出去。
良久,他像是刚注意到我一样,转过来露出个夸张的假笑:
“噢,还没对你道过早安呢,阿克lun·阿纳纳斯先生。”
我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回想一下自昨天以来的经历,我除了在诊所和旅店的登记,并未和人提起过我的名字。
你的行踪已经在我掌握当中了——这就是他想表达的意思。
而他会让替身做出那样的举动,显然也早就确认了我替身使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