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沈衍磨磨蹭蹭半天终是将自家皇兄惹的不耐烦了,毫不顾及颜面的便将其撵了出去,让他赶紧滚去自己的住处,莫要再扰了他的清净。
“当真是无聊至极……”一声抱怨,他便转身甩袖欲离去了。虽说这也不知是第几回被撵出来了,可彼时他还是七八岁的孩童,兄长年纪也不大,而今他征战多年,好不容易归来养伤,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就尽遇上这档子有失颜面之事,即便沈衍未放在心上,但依照文武百官们以讹传讹的高超本领,他这段时间是别想过的太安逸,当真是倒霉极了。
沈衍一路也是悠闲,他没让仆从跟着,自然是想干嘛就干嘛,小动作多的去了,偶尔把玩系在腰间的禁步,一会儿又去踢一踢脚下的卵石,只是他还没走几步路,不经意间抬起头,东宫万火通明的景象确是让他有些诧异,猜想定然是为这新入主的太子殿下在打点。
回想当年,沈衍虽不是贵为太子,但他也是在东宫常住,那时的东宫里头住的还是沈煜,也常有万火通明的景象。每每先皇后带他来寻沈煜,他们俩个小屁孩总能偷偷聊到深夜,因为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们才不必拘礼,他们才不会是太子与皇子,而是兄长与阿弟。
先皇后打小就告诉他们,在这个宫里,只有他们两个是亲兄弟,也只有他们才能成为对方未来的依靠,不论日后如何,兄长一定要学会庇护弟弟,弟弟也一定要学会保护兄长。若是母亲死了,除了兄弟俩谁也不要去信,哪怕是父皇,哪怕是其他的兄弟。
后来物是人非,东宫清冷了十多载,如今又易主,怎么看心里都不是滋味。
思至此,沈衍竟是无意间向东宫那方走去了。
“见过侯爷。”宫女的突然行礼这才将沈衍的思绪拉扯回来,他回过神,自己都没想到已然到了东宫殿内。
“哦……我来看看世璟……”赶紧给自己编了个理由圆场。
“是,殿下在寝殿歇息。”
“知道了。”言毕,沈衍便顺着自己的记忆,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寝殿,这个地方虽说如从前大不相同,可这各殿的位子他确是记忆犹新。
他几步走到寝殿前,守夜的宫人见了他正欲去通报,却是被他拦下了,他可不愿如此大张旗鼓,自己本就是因迷糊才闯进来的,若再是摆大了架势,岂不是更为丢人。
轻轻推开门,里头暗得出奇,明明外面亮的那么吓人,在里面却是只能借着殿外的微光看清路来。
“世璟?……沈奕?太子殿下?”他呼唤了半天,仍旧无人回应。不会吧,方才那个小宫女分明说了是在寝殿,况且他方才来时也确有守着的人呐。
忽闻窸窸窣窣地声音,似衣服拖地的声响。沈衍背后一凉,不知衣角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吓得他一激灵,而后又即刻反应过来,一把去抓住那个‘东西’,却不想他此举,就是将那小东西整个离地拎起来了。
沈衍只觉此物分外轻巧,便是提到眼前一看,一张红着眼眶子的小脸即刻映入眼帘,“卧槽,什么东西?”
“皇叔你说我是什么东西?”小东西突然开口道,这小东西原是沈奕,只是他一直不吭一声,确实是怪吓人的。
“璟儿?!”没必要吧,过分了吧,就算是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必如此吓我吧?沈衍一边说一边想道,说来也是好笑,他个能文能武的昭国第一战神,不怕杀敌,不惧尸骨,却是对鬼神之类的东西怕的要死。
“皇叔自重!”这小孩一本正经地说出口来。
沈衍见他如此严肃,便是好生将他放下了,续而又假意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却还是装作一本正经地言说:“殿下莫怪,皇叔只是见这屋子伸手不见五指,怕您遇险才是如此警惕。”
“……”沈奕不言,他暗自瞧了他这位皇叔一眼,便就转身,悄无声息地点起一盏灯,那光微弱的可怜,只够照见二人的脸。
沈奕托着灯盏走到塌边,将其放在床头,而后又示意沈衍若有话说便过来亮处讲。
沈衍会意,他自然不愿去与小儿计较,况且他的身份理论上说确是比自己高几阶,故他便也不多言,顺势走到床前。
“殿下为何不多点几盏?”沈衍问其言。
“太亮了,我害怕……”沈奕说着便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仔细看也确是能瞧见他眼眶里的红血丝。
沈衍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论如何他都是有些心疼了,只不过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会怕光太亮的。
“殿下不必害怕,这里是皇宫,戒备森严,没什么好怕的。”不去问缘由,因沈衍知其中痛楚定然是他不愿启齿的,那倒不如直接与他说些真实有用的话,以此安抚。
“……”沈奕又是不语,只是一个劲不自觉的颤动手中握紧的拳头,不是愤怒,是恐惧,是那一份不愿被人问出的恐惧。
沈衍见势不妙,估摸着大抵是自己方才说错什么话了,便赶忙坐到塌边,以长辈的姿态拥他如怀,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盼着他不必再心惊胆战了。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