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罗齐尔先生!”
“真是年少有为,阿利奥思!”
“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阿利奥思一面冲着夸奖他的人们点头一面快步向盥洗室走去。他已经被敬了太多酒,正头昏脑胀,胃里有什么东西隐隐要往外冒——何况他几乎从不喝酒。若不是他刚才一直用咒语压着,他恐怕早就在出洋相了。
这是英国药剂师协会每年新年的例行聚会,阿利奥思已经是第二次参加了。去年这个时候父亲还在他身边,今年他已是单独出行了。他感到自己比父亲隐退前轻松自如许多,尽管他刚毕业就加入如此重量级的协会是因为父亲的关系。
至于伯父塞图斯,这是他担任药剂师协会会长的第十个年头,为了声誉问题没有多干涉侄子的前途;好在阿利奥思自己争气,上个星期成功成为英国史上最年轻的国际魔药协会会员。要知道,魔药协会的名声比单单一个药剂师协会要响亮得多。
德鲁埃拉也带着纳西莎出席了此次聚会。已经生过三个孩子的她和少女时期一样熨帖整洁,眼中罗齐尔家族特有的略微莽撞的坚定柔和了很多。在结婚以前,德鲁埃拉也在英国药剂师协会待过一段时间。她此次前来并不是以罗齐尔家族之女的身份,而是以布莱克夫人的身份来镇场子的。快三岁的纳西莎安安静静地站在母亲旁边,表情和童年时代的德鲁埃拉神似。
阿利奥思自然而然是这次聚会的主角。成堆成堆的称号砸在他身上,他本该骄傲,可他没有。他所有的棱角都被他自己磨平了,连带着少年本该有的轻狂。
把胃里的酒Jing倾泄出去后,阿利奥思一把冰水泼在脸上,在镜中看到了自己。
他已经很久——几乎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了。他凝视着自己的脸,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成熟。从那张脸上,他可以看到十四岁的阿利奥思、甚至是十一二岁的阿利奥,那个躲在人群后、只愿对一人打开心扉的男孩。
镜中的男人,不过不到二十岁而已。
二十岁,连婴儿肥都没有完全褪去,说是大男孩还差不多。可这个大男孩的头发像个老头子一样全部往后梳,身上穿着老气横秋的正装,仿佛被困在茧中的蝴蝶。这么形容好像不太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么穿还能穿成什么样。
二十岁在麻瓜中不算大,可在纯血家族里,这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成家立业的年纪。阿利奥思的同龄人不是订婚就是结婚,有些甚至已经为人父母。
阿利奥思还是一个人。他对结婚没什么概念,对独身也没有什么概念;他只是继续着五年来他一直在过的生活罢了。
每当阿利奥思想到这里,总会不争气地想起波莉希妮娅。
二十岁的波莉希妮娅会是什么样?
他不知道,但他常常想象十四岁的她再长大一些的样子。那也一定是很美的,尽管这美丽不会属于他。
阿利奥思狠狠摇了摇头,把满头思绪甩出去。他已经在盥洗室待得够久了,成群的人正等着他应酬,成堆的笑容正等着他面对。
等阿利奥思走回觥筹交错的时候,他又变成了那个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的阿利奥思罗齐尔。他拿起今夜第二十五个酒杯,向人群中心走去。
这时,一缕圣诞玫瑰的香气飘进了他的鼻子。
在衣香鬓影中,要抓取到特别的味道不是易事;但那缕香气从多年前便镌刻在阿利奥思脑中,无论相隔多长时间,他一闻到就能认出,进而想到经常带着这缕香气的那个女孩。
于是他回过头,想要找到香气的源头。
“晚上好,罗齐尔先生。”
阿利奥思怔住了。
记忆中亭亭玉立的少女就站在他面前,笑眼盈盈。
五年了,她更加美丽颀长,一头柔顺的长发大约是一直没剪,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这样的发型给她添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韵味,但她身上的少女气息还未完全褪去。
她还是喜欢穿鹅黄色,还是喜欢戴一双圣诞玫瑰的耳环。
“波莉希妮娅……”他喃喃道。
她波光粼粼的双眸,依旧宛若银河。
这时阿利奥思才意识到,他用了五年忘记面前的女孩,却在再见到她时发现她还住在他心里,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抱歉?”波莉希妮娅扬起眉毛。
“没什么。”阿利奥思迅速地在她双手上搜寻戒指的踪影,好确认用什么称呼她。狂喜奔涌而起——她没戴戒指。“汉森小姐。”
波莉希妮娅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可阿利奥思却在她眼中发现了微微的失落。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他们甚至都没有寒暄,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在此时此地交谈只会给彼此带来麻烦。
阿利奥思准备就这样与波莉希妮娅擦身而过了。就在他们的身影错开的时候,他听见她轻声说了一句:
“明天下午三点,破釜酒吧,我们见一面吧。”